于是,又过了两天。
方圆数十里,但凡有点名气的文人墨客,今日大多聚在了上官府中,被请来参加一场文宴。
在长安城中,人们一提起云中,往往就会提到云中荒漠的苦寒,谈到云中各处潜藏的古老遗迹。
可真正在这里生活一段时日,会发现这里其实……
也挺普通。
在云中的宜居之地,不会有什么吞人的黄沙,各处也都被前人栽种了防沙的林木。
上官家选择的落脚之地也是离长安最近的大榛,来往商旅颇多,是西边的人们想去长安的必经之途。
虽然这里的文人数量着实不多,但多少也是有些的。
婉儿母亲拿出了几件长安城较为常见的机关术产物,对此地这些有点学识之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一时间,后院满是文人墨客的影踪,前有曲水流觞,后有假山闲庭。
他们吟诗作赋,谈风论雅,又说起机关术的巧妙绝伦,那也是颇为热闹。
小楼中,窗台边缘再次出现了一道瘦弱的身影,这让上官家上上下下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母亲去招呼婉儿出来,忽听人朗声道:
“各位,咱们在此地相聚,总归要比个什么,不如来比比书法。”
书法……
哐!
那扇一直开了缝隙的木窗被用力合上,让婉儿母亲和身旁几人面面相觑。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假装失火走水,将小姐强行带出屋子。”
“罢了,”婉儿母亲的笑意多少有些苦涩,“先让她静静,我再去找她谈谈心。”
众女眷也是连声轻叹。
她们已大多从三年前的那场大变中走了出来,但年幼的婉儿,却似乎停留在了那里,一直不肯向前迈步。
这姑娘骨子里的倔劲,当真不容小觑。
……
婉儿还是出来了。
日头西斜、文会散场,婉儿母亲送宾客归来,看到那木楼的房门开着,面色顿时一变。
“婉儿?”
母亲快步向前,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了蹲在曲水溪流旁的小小身子。
自是上官婉儿。
她穿着略显宽松的素白宽裙,头上戴着母亲昨日送来的发饰,尚未及豆蔻年华、脸蛋上稚气未脱,目光却已有些深沉。
婉儿面前的溪流飘着一只托盘,她正伸手将刚刚叠好的纸船放在水面,让它随波逐流、渐渐飘远。
母亲不知为何红了眼圈,抬手擦拭了眼角,不忍去打破眼前这幅画卷。
“娘,”上官婉儿突然问,“那幅引来他们搜查的笔帖,还能找到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母亲快步向前,忙道,“此事已经过了婉儿,咱们如今已经在云中安家,距离长安虽远,却也胜在安宁。
莫要再提起前事,此事与你并无干系。”
“娘,我也是上官家之人。”
上官婉儿抬头看向母亲,鼻尖轻轻抽了几下,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我不懂权斗,也不通政事,但也想为家里做些什么。”
“可婉儿你……”
母亲本想多劝,但话到嘴边,又只是温柔地摇摇头,“你莫要做傻事,其他,娘都依你就好。”
“谢谢娘。”
上官婉儿轻咬下唇,她扭头看向一旁散落的字帖,嗅着各处飘洒的墨香。
转过身,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去了不远处凉亭,在那些文人留下的墨宝旁略微徘徊,又取来了一张空白纸张,端来砚台、润好了毛笔。
“要写什么?”
母亲温柔地问着,挽起衣袖向前为她研墨。
上官婉儿轻吟一声,嘴边笑容也总算恢复了少许童真,她道:“随便写几个字便是,已经很久没动过笔了。”
“三年,确实是许久了。”
提笔,上官婉儿纤指握住笔杆,看着面前的纸张,心神略有些浮动。
恍惚间,她又回到那个午后。
祖父笑呵呵地看着刚学会了握笔的自己,教她写下第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画面一转,周遭似乎又响起那些宾客的夸赞声,一句句天赋过人、一声声大家之风;
她因模仿祖父运笔得了称赞,便废寝忘食地拿着笔杆书写不停,只是为了更像一些。
忽有风起。
那道黑影出现在身侧,用颇为温柔的语调,让她抄录下一幅字帖。
灰暗之中,那人露出了阴森的笑。
面前的纸张仿佛出现一层旋涡,那旋涡近乎要将她直接吞噬,周遭一切都暗了下来。
‘奉陛下旨意,搜查上官府各处!机关师勘察此地是否有机关密室!’
‘上官仪!这些你该如何解释!’
‘上官仪今日斩首,上官家上下流放云中!’
‘爷爷,这些坊镇什么时候才会挪动呀。’
‘婉儿你不是最擅长模仿你祖父的笔迹?’
‘都是你这煞星,害得我上官家家破人亡,又要你何用!’
‘你写啊婉儿。’
‘上官仪今日斩首!’
‘婉儿,娘现在只有你。’
颤抖。
婉儿浑身在颤抖,笔尖抖出的墨侵染了那洁白纸张,但那墨滴尚未滑落,她已无力地趴倒。
“婉儿!来人!快来人啊!”
……
七年后。
长安城太极宫宫门附近的大宅厢房。
“发抖?”
武大人皱着眉,“是,怎么抖的?”
上官婉儿略有些哭笑不得,言道:“便是握不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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