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只见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往花园赶,闹哄哄的谈论着彩雉的事。她心头更沉,加速奔跑,往花园去。
还没到亭子边,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夺。
——竹茹打听的不错,果然古华轩上空盘旋了十余只彩色的鸟。羽翼舒展、迎风挥舞。又有一只最大的、羽毛最艳丽的雉鸟停驻在亭顶,睥睨着群鸟与窦府众人。
这场景,无端的让人感觉到压迫,想要俯身叩拜这一祥瑞之景。
而履霜又注意到窦宪和刘炟站在亭子之下,面色各异。
见窦宪目光茫然,而刘炟面色冷沉,她心中狠狠一沉,手心渗出细汗来。想也不想地跪倒在地,“贺喜陛下!”
刘炟见她过来了,又这样说,不置可否,许久才说,“皇后且说说,何喜之有?”
履霜不假思索地说,“今日陛下出宫,驾临窦府,群雉听察,飞集于庭以拜。可见天地之气,也遵循龙迹。陛下皇权,必定长治久安。”说着,俯身大拜。
刘炟意动,点点头说,“皇后所说...似乎有理。”
伺候在旁的崇行却道,“请陛下恕奴才多嘴。奴才有一理不明:如果群雉是来相拜陛下您的,为什么它们不飞进皇宫而是停在窦府里?”
刘炟听的呼吸一停,原本和蔼的面容也笼罩上了狐疑的神色。他看着窦宪,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履霜见他的目光丧失了一贯的温和,心中焦急而害怕。偏偏情急之下,再想不到什么解释的话,不由地内心惶然。
忽然闻听一把温和的女声,“请陛下听奴婢一言。雉鸟再美,终究只是凡种。而皇宫大内,一向是充盈龙凤之气的。所以陛下居于内廷,群雉不敢惊扰。而一旦出得深宫,群鸟叩拜。”
是窦宪身边的大丫鬟木香。
履霜一听之下,不由地大大松了口气,跟着附和,“此女所言极是。”
而刘炟的脸上,也微微有松动痕迹。
但崇行仍然轻描淡写地反驳,“可是陛下前些天驾临鲍府时,就未有此等异象啊。难道只是国舅府里福缘深厚,才会这样么?”
......
最终刘炟面色淡淡地留下一句“朝里还有事,朕先行回宫去了”,便带着崇行离开了窦府。
竹茹、窦阳明、云婶等人一开始没看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到如今也摸到了门道。又见圣上心中不悦,唯恐大祸降临成息侯府。一个个胆战心惊的,催着履霜,“皇后快跟着陛下回宫去吧。有什么话,趁早解释清楚。”
但履霜已觉一阵疲惫泛上心头——刘炟看似温和,但为人多疑敏感,实在不是易处之人。她摇摇头说,“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若是我们一味地揪着,反而叫陛下疑心,还不如先这样放过了,看看后续,再走下步。”
窦宪在旁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忽然开口了,“那么...我让阿顺送你去看看爹吧。你好不容易出来一...”
但她忽然打断了他,没有任何征兆地说,“我陪着你去吃饭吧。”
他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她看着他,很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陪着你再吃点吧。”说完,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时间,便对木香道,“去叮嘱厨房一声,煮些稠稠的粥来。再煮一盅桂圆红枣山药汤来。”说完,像是在躲避他似的,连目光也不曾交流,匆匆便往饭厅走了。
而他屏住了呼吸,突然之间的失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快步地跟上她脚步,也往饭厅而去。
窦府的厨子手脚麻利,履霜和窦宪走去饭厅,坐下来不多久,他们就做好了汤和粥。
木香带着人把东西都呈上来、放下后,便告退出去了,又轻手轻脚地关了饭厅的门。
“吱呀”的尾声渐渐消散,一时之间,整个空间都异常静谧。履霜和窦宪终于明确地感受到了,此刻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直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先开口。
最终还是窦宪忍不住先问,“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刘炟走?”
履霜没有看他,头微微地低着,说,“我想陪你吃完这顿饭。”
窦宪低哑地、自嘲地笑了声,“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呢?”
明明已经嫁给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还要不时地流露出温柔,对着我这样一个被抛弃的人?
履霜有些失神,许久都回答不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只是...只是想再陪着你吃顿饭。窦宪,我希望你幸福。”
幸福?
窦宪的手微微一颤。他在心里说:我本来是可以得到幸福的啊。在未来的版图里,和你一起。
但这样的话如今又怎么能说?他掩饰性地伸手去拿桌上的瓷盅,拖到自己面前。
瓷器撞击的声音不大,但此时此刻却入耳惊心。履霜有些心酸地说,“慢一点啊。”从他发着抖的手里拿过了碗,站了起来,替他盛粥。
他默不作声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温热的瓷碗,举着勺子去挖碗里粘稠的粥,送进嘴里。
煮的稀烂的米落入胃中,心口仿佛都被熨帖了,升腾起妥帖而完满的感觉。何况她也在这里,沉默地陪伴着他。
这个瞬间,他忍不住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在她房间里歇午觉,一直到天黑才醒来。那时候她亲自下了厨,做东西给他吃。
而现在,一切都是不可得了吧。此生大约他都不会再有尝一尝她手艺的机会。
他失神而缓慢地一口口喝着粥。而她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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