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石子去后,柳晏临窗而坐,眺望远方。
长石子学富五车,又游历多年,他看重长安,本是好事。只是如今他被召回京中,难免也要卷入到朝堂之中去,若是长安成了他的学生,只怕是从此不得安宁了。
上一次与长石子见面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了,那时正之与明月都还小,长石子偶然路过花园,见到二人打闹。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就敢断言柳晏这对儿女难成大器,柳家后继无人。
看人之准,少有人能及。
若说是长石子为何要长安做学生,不过是两日前在园中见到了长安罢了。
两日前,长安从清潭院出来的路上,又一次碰到了曾经拦住她路的阿容。
这次阿容倒是没有哭哭啼啼的,倒像是受了封蝉的派遣来清潭院里拿份例的。她见到长安,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让出路来给长安先行。而后,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长安,默默地朝前走。
到了小花园中,长安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阿容:“这位姐姐,客院不是这个方向,你想是走错了。”
阿容双手握在一处,咬着下唇,怯怯地看了长安一眼:“奴婢……奴婢,没有走错,奴婢就是来找小姐的。”
“哦?找我?你找我所为何事?”长安淡然问道。
“奴婢,奴婢想求小姐,让奴婢到柳府里面来伺候吧。”阿容猛地跪下来哀求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如今不就在柳府之中伺候着吗?难道府中有人支着你日日往外跑吗?”长安挑眉道。
阿容摆手道:“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调到小姐身边来伺候。”
“你这丫头真是可笑,”翠羽讥讽道:“你是封家的丫头,不好好伺候着封家小姐夫人,跑到咱们小姐面前来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做什么?若是被旁人见到了,还当是咱们小姐过于严苛,连别人家的丫头都要虐待呢。”
阿容听了这话,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着急道:“是奴婢思虑的不周全,小姐恕罪。”又撸起两只袖管,露出手臂上的道道伤痕,新旧交替,甚是骇人。绿衣和翠羽见了,都轻呼一声,睁大了眼睛。
“小姐,你是菩萨心肠,大大的好人,就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吧,奴婢必定永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阿容神色凄然,偏又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小姐……”绿衣心中恻然,转头叫了声长安,语气中似有恳求之意。
长安叹了口气,亲自上前,小心地将阿容的两只衣袖放下,又替她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柔气地安慰她:“表姐的性子是急躁了点,你平日伺候就该上点心才是,多顺着她点。我虽是有心帮衬你,但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顿了顿,又道:“咱们府中虽也有将别府的奴仆买过来的先例,不过那是个嘴碎的,将主人家的私事到处乱说,原主人发现了要把他当堂打死,我母亲见了不忍,这才买下来做个杂役。我看你是个伶俐人,又颇得表姐倚重,这种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阿容垂下头,若有所思。
“好了,你出来的久了,只怕表姐会担心,还是快些回客院去吧。将这哭丧脸都收起来,别叫表姐看了又不高兴。”长安说完便丢下阿容一个人站在小径上,自己带了绿衣翠玉继续往回走。
绿衣不解地问:“小姐,咱们府中何曾有过别府上买来的杂役?”
“确实没有。”长安笑着答道。
“小姐为什么要匡她?”翠羽也满脸的疑惑。
长安伸手点了点两人的脑袋:“你们啊……你们是不是都觉着这个丫头很可怜?”
绿衣点头,翠羽迟疑片刻,也微微点头道:“虽然奴婢不喜她的模样,但那伤痕着实吓人。”
“那日在花灯会上,你们也是见过她的。在众人都指责封蝉的时候,她挺身而出,三两句就将众人说的无言,倒是比她主子还要厉害一些。”长安回忆道,“那么多人她尚且不惧,怎么会一道我的面前就畏畏缩缩,连话都讲不明白呢?”
翠羽想了片刻,歪着头道:“如果小姐答应了她的哀求,您就是她今后的主子,她畏惧主子也是常情啊。”
长安转向绿衣:“那日你是随我一同去客院的,那个阿容被我送回去,你觉得封蝉会怎么处置她?”
绿衣道:“少不得得关上几天禁闭,饿上几顿的。若是主子再严苛些,就难说了。”
“不错,依着封蝉锱铢必较的性子,断不会轻易放过落了她面子的人。这个阿容虽然神情有些疲倦,但却不见憔悴之色,今日还被封蝉派来领份例。这样的手段你们可有?”长安一点点分析给两人听:“且适才我去帮她放袖子的时候,摸到她穿的棉衣,乃是一等丫头才有的份例,足可见她在封蝉面前的地位。”
绿衣一拍额头,恍然道:“那她装的可怜巴巴来求您,只怕安得不是什么好心,说不准就是客院的母女弄得幺蛾子。”
“小姐必定心中早有成算了。”翠羽面有愧色,“亏得小姐眼睛亮,不然咱们被人骗了还要倒贴银子呢。”
“你们日后做事说话都要多留心,须知耳听可能是虚,眼见也未必属实。”眼见着柳家的转折点就要到了,身边的几个丫头还是懵懵懂懂,长安心中着急。但也知道这件事一时之间是急不来的,她自己不也是跌跌撞撞地摸索了好多年,才明白的这个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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