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熠眼界中那张微微泛黄的密函他早已阅读了千百遍,扶瑄所说他心中本是觉察,加之扶瑄一说,自然又添几分说服力,但他随意瞥了一眼殿中众臣,只见那司马锡格外目光灼灼盯着他,一边是王谢世家,一边是司马锡,两派皆不好处置与权衡,一时犯了难,便道:“此事压后处置,待孤调。info”
“陛下,如此紧要之事,怎能压后处置?”王导魏然大义,上前一步,那魁梧身形本身已是分量,加之他天然雄浑的嗓音,直叫司马熠有些胆怯。
“陛下。”谢安上前道,“启禀陛下,孙利如今身处军事核心,掌握诸多晋军机密,若他当真与鲜卑人有所勾结,那他自然不再适宜担任统帅将军如此重要之职,照司马王爷的说法,此事既然存疑,本着宁枉勿纵的心态,应将孙利扣押待调查处置。”
王导道:“陛下,以臣多年身为大司马的经验,笔迹之是可交由专门之官鉴定,而自审讯角度来说,此恰是时机审问孙利,若他当心与鲜卑勾结,证据被获,其心必乱,陛下可攻其不备,手到擒来。”
司马熠心中自然也是想审孙利的,又有王谢施压,只是他心中唯独顾虑司马锡:“皇叔觉着如何?孤觉着,审审也无妨,审了,若无罪,反而还孙利将军清白了不是?”
“陛下,老臣不信孙利将军会做如此卖国求荣之事。”司马锡声如洪钟道,“况且,他为何要卖国与鲜卑勾结,动机不明,证据不祥,如此冒然便将身在军中的一员大将囚禁拷问,如此行事在非战时,在建邺中,倒还可为,但如今将在外,正处战事紧要时,如此草率,唯恐动摇军心,叫诸将领毫无归属感与依托感!”
“皇叔……皇叔所言亦甚有道理……”
司马锡又道:“陛下,将领们在外舍身为国拼命,而陛下在朝中随意若听信几句谣言便将他一片赤诚之心湮灭,倘若孙利无罪,他九死一生驰骋疆场,无应得褒奖封上不说,一朝受陷竟还身陷囹圄,他心中会如何感想陛下?那班为国拼命效力的兵士们会如何感想陛下?依老臣之见,孙利之事不可在军中提起,更不可大兴处置,如今战事正紧,一切当以战事为重!”
“皇叔……孤明了皇叔的意思,皇叔不必高声昂扬……”
王导道:“陛下,此事非同一般之事,孙利如今非同寻常小兵小卒,乃掌握军事机要之重将,陛下可曾想过,若他与鲜卑串谋,会是如何结果?战事满盘皆输,我晋前时拨派粮草血本无归,更折损了一批北府军精品强将。前时陛下已打算叫北府军战胜之后归于原属,如今若因孙利勾结而造成不可估量的恶果,唯恐不止战事,更使陛下建邺城中护卫缺失,唯恐有些心怀不轨的藩王门阀乘机作恶啊!”
“王大司马,你也息怒……孤有定夺……终究此事牵连着你儿子王苏之前时离奇中箭一事,而你又身为大司马,主张马事,此事孤便交由你全权审查清楚!”
司马锡扬声呼道:“陛下,如何说得‘离奇中箭’,战场之中,本就刀剑无眼,他王苏之小将军技艺不精叫人暗箭中伤,如何来说是‘离奇’呢?”
扶瑄款款而道:“司马王爷是怕此箭当真是孙利将军放的,如此心慌意乱忙来澄清了么?”
“老臣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皇叔,此事……孤倒亦是心中存疑过,只因那箭射来方向等等因素皆是太蹊跷,孤本来便有细查的心思,如今正好借此契机一查清楚,若是有罪,剔除害虫,皆大欢喜,若是无罪,便还孙利将军一个清白,给王谢一个交代,消除你二人隔阂,如此甚好。”
“多谢陛下体谅。”王导恭敬作揖道。
“诶,对了,孤今日怎为见孙渊呢?”
“回陛下,老臣前时于南岭王府听闻此消息时,便差人去寻孙卿了,可孙府的仆从来报,孙大人抱恙在身,染了风寒,唯恐传染了陛下,不必进宫面圣。”
“呵,一贯伎俩。”扶瑄心中暗哼了一声道。
“启禀陛下,老臣觉察若叫王卿主导此事审查不妥,王卿身为王苏之小将军父亲,难免会因情绪变化而牵连波澜,臣恐王卿爱子心切,又有先入为主的臆想,故而不知不觉离真相愈发远了。”
“皇叔意思是孤指派个你的手下来查此事?”司马熠的口吻略带戏谑。
“老臣知如此亦是不妥。老臣素来公正,故而事关老臣手下将领门客之案,老臣素来叫手下之人避嫌不审,与王卿所作所为大是不同。”
放勋在一旁细细听着,满殿之上唯独他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笑容。他道:“司马王爷究竟为何千方百计阻止调查孙利呢?”
司马锡魏然粗声道:“朝堂之上岂有你这非官非贵之人说话的份!”
放勋心中瞬时冷酷无比,如旋然而起一阵凌冽之风,横扫一切,他极力克制,面上仍云淡风轻,道:“王爷,此是毕竟由放勋而起,放勋如何不可得知一个结果?放勋彼时进宫面见陛下时,亦是本着为晋国民族安危着想之心,想必王爷亦是如何吧?”
司马锡未接他的话,只将眼眯作一线打量着眼前这默默无名的少年公子,当中射出灼热的光,而放勋毫无惧色,更有些洒脱意味,仿佛在此极是隆盛的太极殿上却轻松自如,游戏人间。
“陛下,放勋虽学识浅薄,但仍闻先皇前时对待此类存疑之事,便是宁可错杀决不枉纵的。”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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