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卧房内又闹哄哄了一阵,待众人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便有人适时而道劝各屋苑主人们保重身子早些回去,这借口通常便是病人需安静清养身子,而今日道出此言之人,却。info
放勋走时,于人群内意味深长地留恋了初梦一眼,情意如丝丝牵扯,细细拉长,藕断丝连中似勾连着魂魄。
可好巧不巧,那眼神偏又叫扶瑄瞧见了。
送走众人时,初梦仍是出离着神,廊外烈日当空射入屋内,地上泛着的金光又晃得她迷蒙睁不开眼,倒叫扶瑄这处看来更显愣愣瞌瞌的。
扶瑄心中甚是黯然,明明着檐下日光正盛,可到他那处,日光愈盛,却凋敝地此处阴影愈深,但这次,他却不露声色,亦不再如前时一般对着初梦毫无顾忌地醋意满盏,喜形于色了。
“方才张仲仁道说时,此刻想来我仍心有余悸。”扶瑄自床榻上坐起,不动声色得打量着初梦脸色,又道,“好在到底还是了结了,只是此事前时做得太过轰轰烈烈,方才因张仲仁几句话戛然而止,倒有些虎头蛇尾莫名其妙的意味,也不知乌衣巷外的人看来,此事算不算圆满。初梦,你说呢?”
“了了便好。”初梦缓缓回过身道,“眼下我们也无更好的计策了,做了应做之事,悠悠众口长在他人身上,我们愁也无用。”
“初梦说得倒是有理呢。”扶瑄淡笑道,“我也在房中懒了几日了,再混下去这筋骨懈怠了倒真成了废人了,稍候用了午膳,你陪我一道去花园里走走可好?”
“我午后可还得去葵灵阁呢,好几日没见我家龙葵小娘子了,还叫我陪你呢?”蓖芷嚷道。
“自作多情。谁问你了,我是问初梦呢。”
初梦回道:“你身子这才‘病愈’,应当颐养才是,如此招摇去花园散步,怕是不太好罢,你若想活动,在这屋苑里稍事走动便够了,屋苑里也有院子,花草也怡人。”
“那好,听你的。”扶瑄淡淡笑了笑,便朝一旁桌案那处去。
蓖芷眉眼机灵,嗅觉敏锐地察觉了这二人对话不咸不淡的,想必颇有玄机,忙道:“那我去灶房拿午膳与糕点,你们稍候。”
扶瑄佯病了几日,虽身子未动,但明是无碍无障的却不得动,倒比真病了还难受。他缓缓撇开睡袍衣摆,在一旁桌案后坐下,身侧窗棂中正好有午间暖风送入,震得闭合上的两扇窗吱吱呀呀作响,手边的书沙沙地自翻起来。
“这几日,辛苦你了。”扶瑄随手取来一本书,淡淡然地翻了起来,日光隐隐映于他侧颊上,如将宝玉置于辉芒之中。
他方才那问,并非真想出去花园里走动,不过是试探初梦而已。放勋回来了,去花园自是增加了与他相遇的可能。归根究底,他面上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心中怎能若无其事呢。
“我倒不辛苦,辛苦的倒是赵姨娘与维桢小姐,她二人大喜大悲了一场,应是心力耗损了不少,少时你也应当去探望探望她们。”
“你这是恼我与维桢勾连不清了?旁的女子如此情状吃醋还来不及,从未见过有人将自家男子往旁的女子怀里推的。”
“我不过是说些情理当中之事。”初梦似兴致索然,回话总是淡淡的。
“赵姨娘那处我自是会去的。”扶瑄亦是学着她淡淡的,一时间,二人又陷入如前时般不咸不淡的诡异氛围中,说热络不热络,说冷淡又不冷淡,如外头五月气候一般。
二人忽然便都不言语了,扶瑄心中也有些沉,便放下那本佯装着看了半晌的《汉林广记》,随意摸索手边物,换一件新鲜的好歹也算排解了些许尴尬。
只这无心一摸,竟自乱书堆下摸出一把男子折扇来!
扶瑄心中一惊,稍加思索,终究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便当着初梦的面将此折扇迎风抖开。他见这扇时头一个念头便是:此并非他所用之物。
彼时初梦正淡淡然收拾着人群退去后的杂乱,无意间朝扶瑄处瞥了一眼,亦是睖睁起了眸子,直将原先形若桃瓣的眸子撑做如盛放一般。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扶瑄举着扇面轻笑了一声,“《凤求凰》,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呵呵,当真有意思。”
初梦忙是快步上前,只见那扇面在扶瑄手中舒展如展翼惊鸿,扇中以薄缎蒙作扇面,右侧彩绘凤凰于飞,五彩而纹,左侧留白,那笔似游龙飞凤的《凤求凰》选段便提于中白,透过淡淡的日光,显得上头的凤凰正欲凌空播撒一片橙火,扇骨以湘妃竹制成,扇柄雕镂竹兰香草,底下镶了玳瑁,稍稍靠近便可闻到其上熏香气息,虽制扇的材料图案样样精贵浮华,但这扇倒是高人雅致。
初梦脸上瞬时如这扇面上团着火的凤凰一般飞霞长晕,扶瑄见她这般,笑了笑道:“此扇并非我的,可是你前时在外头扮男儿装时所佩之物?可需收好了。”说罢便将此扇合起,交与了初梦。
扶瑄此次竟不醋了,还给了她个台阶下,已是不同寻常极耐思量了,可初梦并未有心思想及这些,她只怔怔愣愣地惊心放勋怎如此大胆,竟将物件递进扶瑄这屋来撩弄她了。
她心中不安的,便是放勋心思的不可预料。
“初梦?”扶瑄又唤着她的名字,笑得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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