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又中箭了?”李将军是将领中头一个自军帐中赶过来的,忙上前与军医们一道搭手去抬苏之。在建邺时,王导将儿子托付与他,如今中了一次暗箭尚且凶徒未补,竟又中了一次箭,他回建邺着实不好与王导交代。
苏之当即被换上了担架送至营帐内,军医所在之处有一帐篷专用以安置负伤待术的伤员,苏之二进其中,李将军随行,不免忧虑自愧,额上背上瞬时汗津津的。
依目测来断,苏之虽流了不少的血,直直沁头了半身衣袍,但他的神志倒还算清醒,问话亦会回答,也不叫疼,只凝眉闭目,安卧隐忍着,面色与唇色惨淡淡的。
蓖芷倒有些不安起来,这一箭虽与预算的并不偏差,可流了这么多些,莫不是伤及大脉了?便慌慌张张对军医言说:“快替苏之止血啊!这么个流法,人身上能有几斤可流的?”却叫苏之微微睁眼,用震慑的目光盯视了他一眼,蓖芷赶紧收声不语,心谙苏之是怕他情急失言反倒叫旁人听出蹊跷,毕竟这军帐中满满当当挤了一帐之人,暗地里谁姓王与姓孙的皆有。
“蓖芷公子莫慌张。”军医道,“我等立即为王小将军医治,若医不好,定提头来见,而眼下,暂请蓖芷公子与诸位将士且去帐房外头回避。”
众人听了这话,便知苏之应无性命之虞,放心离了军帐去,彼时已有士兵在帐房外候着,恭引各位去一旁领一顶帐中坐下商议。
晋军军营内饰简陋,此是众所周知之事。蓖芷来了北境几回,亦是知晓此地条件艰苦,自然物资比之建邺大为不如,且晋军连年累月饱受边境与藩王征伐困扰,早已国库亏空,粮饷紧缺,若不是鲜卑此次太猖狂,朝中亦不会派兵出征讨回被鲜卑攻占的失城,行军途中,能省则省,而建邺城中的贵族世家中人却仍过着风花雪月的好日子,奢靡浮华,铺张浪费,极尽造势,如此想及,蓖芷不禁有些心痛愧疚。
李将军道:“蓖芷公子,军营艰苦,不比建邺,你克服着些。”到底是身出于琅琊王氏的蓖芷,此等世家公子,虽非王谢亲生,但俨然已是王谢中人,如苏之、扶瑄等等世家公子一同规格,李将军自然需顾及照料着些,可他不知蓖芷已是暗中来了边塞数次了,全当他是初来乍到。
蓖芷落座,见此帐内确实荒芜,所有配饰皆为军需所用,一件多余的也没有。几张毛毡堆叠在一侧,又有些兵器刀枪棍棒支在兵器架上以防外头风吹日晒腐锈,还有几张坐榻,一张桌案,上头仍摊着失城周边十余里的地图,一盏油灯幽幽然隐着光亮,帐内一切皆是黑黢黢的。
帐外几名小士兵鱼贯而入,为帐内众人斟酒解渴。
李将军倒无心饮酒,只一脸愁色:“怎得又……又伤了呢?”
“好在未伤及性命……”李将军手下一将领道。
蓖芷道:“我自建邺来探望苏之,今早方到,正巧在军营外不远处碰见了苏之,方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道暗箭自一旁树丛中射过来,彼时我正把建邺捎来的两枚鸭蛋递给苏之呢,我俩毫无防备,不然也能截住那箭了!”
“本将军已命手下士兵将那处周边十里团团封锁住了。”李将军道。
“苏之应声倒地后,我当即朝着暗箭飞来的方向去查探,我们身处百丈开外皆是开阔平地,毫无障碍,那箭只可能自再远些的林中射来,那也便不好追踪了,我又担忧凶徒乘虚而入不敢离远,便又回来照看苏之……”
正说着,那营帐的帘子一把由外头掀开,卷入些边塞的走沙与狂风,登时掀起屋内蓖芷的散发一飘。孙利大摇大摆地步入屋内,与李将军打了声招呼问好,但这神色却是明显的错愕惊讶。
“蓖芷公子请继续说。”李将军道。
蓖芷颔首:“我查探了,那暗箭正中苏之左肩处,贯穿了过去,想必射箭之人力气极大,百丈开外,且刮大风,若不是多亏了这大风将那箭矢吹偏了分毫,这箭便不是中了左肩,而是心脉了。”
李将军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而蓖芷却心中窃笑着,方才无形中夸了自己箭法一通,险些未秉持住。
“是有人要置苏之于死地……”李将军喃喃道,而孙利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无怪乎王小将军自伤愈以来基本不出户走动,原是防着这个!”李将军手下将领道。
蓖芷道:“不瞒诸位将军,乌衣巷内得知苏之公子身中暗箭之事已是炸了锅了,谢安王导两位老爷当即大怒,可那次是在战场上中了暗箭,虽箭矢袭来的方向为我方后备,但终归难说清楚,也便不了了之了,如今这箭自我方营地周边射来,怕不在是巧合吧?”
李将军惊心那句“谢安王导两位老爷当即大怒”,颤颤道:“请蓖芷公子放心,此事定会查明,给谢安王导两位大人一个交代,相关罪责之人,一律重则!”
“其实我也是不明白了。”蓖芷又道,“为何中箭的偏偏是苏之,战场当中,刀剑无眼,将领中了暗箭倒还皆是说得通,为何此番苏之难得去户外走一走,便又中箭了?那凶徒究竟是伺机潜伏了多久才寻来这么一个机会下手?为何偏偏是要置苏之于死地?箭箭直指要害,上次未要了他性命,转身又来?我蓖芷说句不好听的,论行军威望,当属李将军,论骁勇善战,当居张将军,为何偏是苏之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军屡次三番遭了毒手呢?”
“蓖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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