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收获的维桢又听了良久,直至那外头四更打过,维桢问道:“放勋兄长,你可回去了么?”
放勋彼时仍淡笑着望着初梦,目不暂歇,似在观赏一件极喜爱的精美玉雕入了神定,由维桢一唤才惊觉过来,忙问:“何事?”
维桢又重复了一遍那话,放勋才道:“好,该是回去了。”
维桢才与放勋结伴回了厢苑,那时卧房内仅剩婢女已寥寥无几,悉数是打点医药的。
穿过花园小径时,那夜极深暗,维桢素来避走夜路,最近又出了云澄那事,更是心虚担惊,不住地扯着放勋衣角来躲,一叶一影皆触动着她心弦,莺浪在她身后快步低头跟着,亦怕见着什么不该见的,可反观放勋,提着灯笼掌明大步走在前头,却似心不在焉,唇角轻勾,双颊漾着那似笑非笑的邪魅之笑,似心情畅快轻松,维桢看在眼里,满腹狐疑,二人一路无话,草草便回了厢苑歇息。
“莺浪,你说那贱婢,究竟是真痴哑了,还是假痴哑了?”莺浪方才关上门,维桢便迫不及待将那拳捶在了桌案上。
莺浪却是一身一额的豆大汗珠,不住地拿袖揩拭,维桢见她未回话,便去睨她,这才惊觉自己亦是一身一额的汗。
“小姐,莺浪替小姐先传水沐浴。”莺浪稍稍喘着急气。
“莺浪,世上无鬼怪妖魔,即便有,那便是你心内作祟,是你的心魔。”维桢有些底气不足,又道,“倘若云澄要去索命也应是去寻桃枝,与我们无干,你这心虚模样,幸好今日是放勋与我们一道行,倘若换个精贼些的人早生疑惑了,从今往后你切莫再摆出那幅模样,本便不是我们的事,被你这一作弄倒如同我们的做得一般。”
“莺浪知错了……莺浪记下了……”莺浪低声道,“莺浪本就怕黑,小姐不是从来也怕黑么?”
“我那是被那些杂草刮得脚脖子痒痒才想走得快些!”
“莺浪不敢顶嘴,小姐顾虑周全,教训的是!”
“我总觉着初梦那事蹊跷。”
“小姐何以见得呢?”
“直觉。”
莺浪稍稍一愣:“小姐直觉从来是准的,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凡是佯装之人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总会露出破绽的,小姐只需守株待兔便好了。”莺浪过去轻轻涤了涤梨花芍药雕纹木盆中的鸳鸯双梭巾帕,细细搅干,递上给维桢擦手,“可莺浪不明白,如今初梦痴哑了不更好么,虽是活着,与死人无异,更不用劳烦小姐动手除去了,那动手去除还恐留下破绽呢。”
“你这倒说了点子上了。”维桢轻笑道,“如今倒可喘息一阵,但我总怕,万一那病医好了如何,这心总是坠坠的放不下。”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莺浪接过维桢擦好手的巾帕,狠力一搅,那帕便拧作一股白绫。
“杀人不过是一柄匕首一包毒药的事,虽是容易,看后患无穷,如今桃枝已是捅了篓子,再害初梦便难了,但你那话倒是提点了我,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我们盯紧了初梦,她若是装疯卖傻,总有一日会露出破绽,到时只需我们将此事往赵姨娘那处一捅,这可是比叫她死更好呢,不费吹灰之力,她从此便信誉扫地,她再说什么,便无人信了。”
“到底是小姐高明呢。”莺浪笑道。
“明日一朝,你去带话给那桃枝,叫她盯紧些初梦,记住,需是悄悄的。”
长公子卧房外的夏花许是得天独厚,长得分外的好。此是诸天以来,初梦头一遭步行至院中观花。午后,乌衣巷上空积起了不薄不厚的云,恰切地遮蔽了烈阳,这恰如其分的暑热倒叫初梦觉得分外适体,屋苑极静,唯听些鸟鸣虫喧的自然悦音,那空气也好闻,混着泥土青草的自然芬芳,那株木槿花傲自盛开又凋敝,周而复始,一日不怠。
扶瑄不得已得离开卧房去至锦庭那处商议些拜作之事,千叮万嘱初梦切莫出卧房,他本想寻蓖芷来保护她,蓖芷有一阵未在乌衣巷内出现了,却叫初梦推却说不必了。
可初梦仍是起身出了卧房了,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初梦了。
“出来罢。”初梦立在那株野生自发的木槿花前,静静观赏,冷不丁淡淡说了这一句,叫藏匿在屋苑墙角树丛中的那一双铜铃大眼大吃一惊。
“出来罢,桃枝。早瞧见你了。”初梦眼眸仍是凝望着那花,温柔怜惜,但与她口中冷如凝泉般的语调极不相称。
那树丛沙沙作响,少时,只见桃枝拨开绿叶从里头跳出来。
“初梦,你果真没哑?”桃枝尖利的声音因惊恐而微微有些颤抖,为何惊恐她自己亦不明白。
初梦转头望着桃枝,那目光是桃枝从未见过的冷冽,她唇角却是淡笑着的,更为桃枝添了几分恐怖:“我不仅没哑,也没痴。”
“贱婢!我桃枝早瞧出来了,你媚上欺下,成日作弄些狐媚妖术迷惑扶瑄哥,夺了我贴身婢女的地位,这仇我还未与你算呢,我这便去老爷面前揭发你!”
初梦却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你觉着,老爷是相信你这个前时两次中伤我无果的小丫头的话,还是相信他故交钟太医的话呢?”
“你……你骗过了钟太医?妖女,你是妖女!有妖术!”
“以你那聪慧,还想与我较量?”初梦淡淡笑了起来,“并非妖术,而是我买通了钟太医。”
桃枝觉着震惊不已,她知钟太医在乌衣巷走动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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