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仍是苍茫地望着空虚幻境中的某一处,眼瞳游离却又似聚精会神,似那空白寻常处真有什么可瞧之物。
“扶瑄哥?公子?”桃枝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哦……桃枝……是你……”
桃枝忽地起身退至床榻边,跪道:“全怨桃枝不好!倘若桃枝识破了那萃心家属是假扮的,便不会来寻初梦出去回话了,也不会被那伙人跟来将初梦绑走了!全怨桃枝!扶瑄哥你要打要骂全随你心意,但凭你能宽心!”
桃枝说完这番话,也未知自己陈情够不够恳切,她吃准扶瑄的心性是不会打人的,才敢讲话说得重,好叫扶瑄信她挽回她原先的地位。
未知扶瑄信了未信,桃枝便一直抬眼偷觑着扶瑄,却见扶瑄仍是凝淡的,凝淡之余又低低叹了口气。
“扶瑄哥——扶瑄哥起来吃些罢……桃枝煲了燕窝盅,沏了洞庭茶,灶房那处还有好多好多点心备着,只要扶瑄哥一句话,立即可送来!”
扶瑄定定地躺着,mí_yào方醒,那眼前总觉眩晕:“洞庭茶伤脾胃,我已是戒了……”
桃枝听了这话,心下陡然不爽,初梦来前她服侍了扶瑄多少载寒暑,深知他极爱洞庭茶,连遇刺大伤初愈那时也要着洞庭茶来饮,可偏因初梦这人似从天而降,竟调教得连扶瑄本来的秉性亦是而变了,初梦不仅生生自她手中夺过了她心心念念的公子,更一手改造了她,这种忿恨,于桃枝而言是咬牙切齿的。
“哦……是初梦姑娘劝扶瑄哥的吧?说这洞庭茶不好……”桃枝阴阳怪气道,“洞庭茶哪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那人才对。”
“桃枝……我此刻有些迷晕……你说话且放慢些声,我好听清……”
桃枝“哦”了一声,那诽谤的话又不好说第二回,便悻悻然伏在扶瑄身旁,端详着他面孔。
窗外那雨仍是紧而密,又乘着些狂风吹得飘飘洒洒。虽与初梦只数月相亲,却如至交了半世,可如今却两壁相隔,缱绻不得,如这屋外雨丝一般随阶下涌柱湍流东逝。夏风夏雨应是暖的,可不知怎的吹得竟有些寒,那床边摊得一本画册,初梦前时还笑侃其中描绘的公子似他,可转眼那雨雾笼来,沁得那纸上的人偶潮泽泽,扶瑄蒙着那雨雾,忽觉尘世苍茫如沧海一粟,庄子梦中会蝶,可他虽是醒着,却如画影凌烟,身神入画。
“烟雨霏霏草木齐,黄昏初梦鸟空啼。”扶瑄轻吟。
“扶瑄哥——初梦不在不要紧的,桃枝在呢——”
扶瑄仍蒙受着蓖芷的mí_yào药力,他本应睡至深夜才醒的,可心绪烦乱,往事涌上心头总又入梦侵扰,心中总秉持着不愿梦寐,碰着是天大雨大雷,又桃枝尖利女音来一叫唤,便醒了,可却又沉沉向晚似昏着。
桃枝急得大叫:“这是怎了,扶瑄哥我是桃枝呢——今后由桃枝来服侍扶瑄哥——扶瑄哥莫难过了——”
“我还好呢……还未睡傻……”扶瑄朝着桃枝微微一笑,玉面生风,那眉眼间总是生着光芒,这笑却叫桃枝心中久违了,忙道:“扶瑄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桃枝与你飨杯茶来饮!”
桃枝退身离床,竟发觉她不过惶惶数月未来,这卧房中摆置器物竟大变了方位。她左寻右摸,才好不容易摸到那收纳杯器的木柜,可偏巧那只柜里收纳的只是寻常不用的杯器,桃枝也判断不出,只当是了,便取来一只忙是跑回来。
“扶瑄哥扶瑄哥——茶来了,当心烫——”
那杯盏玲珑剔透,隐透出里头的清茶涟漪微漾,如女子清薄的肌肤隐着羞涩时底下淡淡血丝细纹。那汪翡翠般的碧色杯壁上精巧地刻了一个“瑄”字,又有竹兰香草的浮雕,正是前时赐予初梦那只的鸳鸯对杯。
扶瑄望着这杯,思绪纷飞,经桃枝提醒才低首小啜了一口,腾腾热气便凝在那不经打理的须发上。
那一口热茶如醍醐灌顶,扶瑄觉着一股清新自喉头贯彻全身,那mí_yào的后颈亦驱散了七八分,因叹道:“茶汤果然是最洁净的圣品……桃枝你方才来寻我何事?”
“扶瑄哥!桃枝有罪!”桃枝抱过那盏燕窝盅来,举案过顶,“请扶瑄哥,不,请公子原谅桃枝——桃枝不知那萃心家属是歹人假扮的,引狼入室,才害得初梦姑娘被歹人掳走生死未卜,桃枝失察,特来请罪,请公子念在桃枝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宽恕桃枝!”
扶瑄支起身,笑笑:“如今我宽恕不宽恕你又有何意义,初梦此刻不知深陷何处,要宽恕也应是她来宽恕。”
“不,扶瑄哥是不同的……不不,桃枝不是这个意思……倘若扶瑄哥不原谅桃枝,桃枝便在此长跪不起了。”
“桃枝,不瞒你说,眼下我心里乱的很,你也不必再来说这些,事已至此,怪罪你也无用,我也本不是这样的人。”
“扶瑄哥。”桃枝猛然抬首,睁愣着她那对铜铃大眼,“那扶瑄哥便是原谅桃枝了?多谢扶瑄哥,扶瑄哥快用燕窝!”
扶瑄瞧了一眼那木案上陈摆的金镶玉赤珠盖盅,华丽丽的色泽在这昏暗天景下竟是晃眼,因淡笑道:“桃枝,扶瑄哥需托你去办件事。”
桃枝一下来了精神:“但凡桃枝能做到,即便不能做到也会想方设法去做道!桃枝手脚灵敏地很,只要扶瑄哥吩咐!”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只烦请小桃枝将这燕窝盅替我转赠至赵姨娘那处,替我好好安抚赵姨娘,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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