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厢苑终究到了,二人于门口处正巧碰上了伺候完维桢用膳,收了碟子打道回程的瘦婢女,三人稍稍打了声招呼又各自行事。初梦进了里屋,只见屋型构造虽与维桢那屋大抵相同,屋内摆设确简约明了,软床低案,锦团香炉,那颜色皆是深重的,不是紫便是靛,云澄四下一瞧,判断公子有事稍离一下,该是挺快会回来的,初梦便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先将菜碟卸下了,以便公子回来便能朵颐。”说罢便在桌案边跪坐下来,一样一样往外摆。
云澄这会子才来帮忙搭手,一道坐到初梦身边来,初梦只笑着道不必麻烦了,二人边卸边聊了起来,聊了两句,初梦忽然眼眸一亮,指着云澄的衣襟道:“姐姐这襟口的刺绣也太美了。莫不是巧心斋的手艺吧?”
云澄被夸地稍稍有些红了面,道:“姑娘说哪儿的话,也太是抬举我了,自己瞎绣的。”
“我自小亦是想着呢,只可惜娘亲教了我数年都未学成,尤是那海棠花,怎么也绣不好,手笨得很,只能做些粗活谋口饭吃。”
“海棠倒是好摆弄的,那牡丹才难呢。你待我与你瞧。”云澄说罢去摸自己的荷包,摸着摸着渐渐冻住了笑靥,惊声大呼:“我的荷包呢!”
“该不是方才来时落路上了吧?”初梦也帮着东摸西寻。
云澄面露急色,心焦着将眉眼扭作一团,沿着屋内进来的路径低头细探,一点一点翻动着软垫,撩拨着缝隙查看。恰时,放勋自里屋出来了,一身石青香云纱鹤纹连袍,瞧着云澄的神色,淡淡的问:“何事慌慌张张呢?”
二人赶紧起身向放勋行礼跪拜,初梦道:“回公子,云澄姐姐的荷包遗落了,正寻着呢。”
“这屋子一目了然,也无什么藏纳之处,你还是去来时路径上寻罢。”放勋走至案前瞧了一眼菜,上头的银制小盖仍是覆得紧紧的,又瞧了一眼低眉仍跪在案边的初梦,道:“菜也都卸下了,这里由初梦候着收碟子就行了,你先去寻荷包袋子要紧。”
“起来伺候罢。”待云澄走了,放勋踞坐下来,自己一碟一碟掀开了盖,扫了一眼菜色,道:“今日的菜可真不少呢。”
“是呢。”初梦自踞坐于桌案一侧,递上犀牛角镶金箸,又倩声道:“苏之公子的家书来报,是喜事一桩,府里头命灶房添了些菜。”
“今日怎是你来传,另外那个小丫头呢?”放勋夹起一块禽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回公子,翘思今日有事,便与小婢换了……”初梦说罢又娇羞地低下头去。
放勋凝着她的脸,青黛娥姣,上透婉然浅红,宛若芙蓉璞玉,红晕自脸颊染到了脖颈,脖颈细白如雪,上头香汗津津似涂了一层膏脂,又微微湿润了高束的衣襟口摆,细嗅之下和着一股蔷薇香芬送淡淡少女体味而来。放勋抿嘴一笑,垂目继续用膳,嘴角的翘度恰好是明媚的姿态,梨涡深醉,仿若人面桃花笑春风,初梦用余光瞥见,心中也不由得荡漾了一下。
初梦为放勋的青瓷莲花酒器中添了些酒,也不言语,只静静地在他身旁候着。
“不必了。今午不饮酒了。”放勋仍是闷头吃着菜,左手夹着箸,右手顺势取来塌上的书来看,翻了几页,又觉得两手翻覆不便,便道:“初梦,帮我念来听听罢。”
初梦回:“公子……初梦不识字呢……”
放勋放下书,显出他一对黑曜石般的灵犀之眸,直直地凝着初梦的眼,良久又抿嘴笑了起来,道:“不识字?那日向着谢老爷申情勤俭时,前一个《左传》,后一个《史记》的……”放勋说着又拿那对洞悉明朗的黑眸子打量初梦羞红的脸,直叫初梦心乱悸动,惶恐地香汗淋漓。
“行了。不识字便不念了。”放勋饮了一口汤盅,又将目光收回书上,形容淡淡的。
初梦轻应了一声“是”,又取来玉勺为放勋缓缓撵着汤中调味,放勋瞄见那玉臂皓腕掩在素袍之中,问道:“昨日的臂上的伤好些了么?”
初梦轻回:“好多了。”又羞颜去遮手臂,却恰如其分地露出指尖红通通的淤恨,绚成一片胭脂色染在掌心上,又有丝丝缕缕擦伤的红痂缀在期间。放勋看在眼里,又瞧着这满桌案的菜,想来大抵是她一人端来了,沉沉的攥地掌心也红了,又瞧着那些伤,便道:“姑娘要栽树,府里有大把的工具可使,不必用手。”
初梦手掌似惊了热般的一颤,赶紧去捂。放勋放下犀牛角镶箸,起身去一旁木架边拿东西,初梦忙道:“公子要什么,由小婢来拿便好了。”却不料放勋须臾之间已踞身下来,将一个翡翠瓶递给初梦,淡淡道:“拿回去擦罢。”
初梦接下的时候有些愣神,放勋讲话虽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但总潜藏着一股威严之感,叫她无力招架,平日的聪慧机敏此刻在这不大的厢房屋舍里荡然无存,只愣愣道:“谢公子……”
“公子。”初梦将瓶收好,又开声道,“公子前时言……也想说着栽花?”
“倘若栽花要惜手掌磨破的代价,我宁可不栽了。”放勋撕开一张馕饼,放入口中细品,粉面之中蕴着淡淡麦芽香,馕饼大抵存放的时间久了,有些发硬,放勋嚼了片刻仍觉得难以下咽,不禁动了动喉头。
“初梦与公子沏杯茶来。”初梦见状即刻起身,却叫放勋举上来武臂一把拉回软塌上,耳畔传来不由分说的声音道:“坐下。”放勋只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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