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安娜将埃修领到她在学院的住所,从自己的被褥下翻出那三张被压得扁平的旧纸递给埃修。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妥善保管。埃修接到手中,发现每张羊皮纸上其实都只写着一段篇幅算不上很长的诗句。但仔细深究的话,每一句都能贴合他至今以来的行为。无论是逃出雅诺斯的决斗场亦或者是刺杀奈德·格雷兹,都可以寻到指代的文句。唯独最后一张羊皮纸让他迷惑不解,而且诗句也尤其短:
“改变世界的火炎在雪原慢条斯理地燃烧/猎鹰在风雪中归巢/与苍龙的奏鸣曲/被杂音/推向最高潮!”
越往后,字迹便越潦草难辨,“高潮”是最后一个能够被勉强辨析的单词,再往后便是一串纠缠凌乱的线条,就算最老练的语言学者也很难从中拼凑出任何有意义的符号。线条的尽头是一截深渊般的幽暗墨渍,吞没了写作者最后的叙述。不难想象他当初是何等的仓促。布罗谢特没有说错,马迪甘并没有来得及写完他的预言长诗。尽管诗句中都是象征的符号,但从一些关键词上不难看出这一段兴许是关于他在北境的遭遇,与埃修昨天的幻觉并无什么显著的关联。
露西安娜一直在一旁打量埃修的神情。在那场神学结社深夜举行的密会上,学者们曾经环绕着圆桌对这一节诗句进行激烈的探讨,他们的意图与现在的埃修并无二致,都希望从预言的面纱中窥见未来的面貌。但无论学者们从何种角度解读,分享自己的见解,最终皆止步于无从佐证的猜想。而作为长诗的主角,巴兰杜克似乎也没能做出进一步的解读。当他的视线从羊皮纸上抽离时,脸上并未出现什么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起来马迪甘的原稿也没能给他这位预言之子什么启迪。
真是浪费时间。露西安娜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她突然想起当初散会后布罗谢特告诉她的,结社成员秘而不宣的第四种猜想——也许预言长诗已经完结,巴兰杜克将在所谓“龙与猎鹰的奏鸣曲”达到最高潮时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点,就如同原稿中那一截戛然而止的墨渍一般。
要不要告诉巴兰杜克?露西安娜还在犹豫。这时埃修已经将手稿递还至她面前:“非常感谢。”他转身,准备拉开门,还没碰到把手,门自己便被推开了。
“露娜~”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但美丽得炫目的年轻女性,冰蓝色的长发写意地披散在肩头,尽管身着厚实的棉袍,身段却不失婀娜。这位不速之客一脸的坏笑:“我要进来咯?”虽然是问询的语气,但推开门的同时,她一只脚就已经迈入了室内,而后才看到杵在门口的埃修。两人对视一眼,都短暂地愣了一下。
“你是埃修·巴兰杜克?你在露娜的房间里干嘛?”
“你是谁?”埃修皱眉,他印象中不曾与面前的女性会面,但为何她会认识自己,甚至能第一时间喊出自己的名字。
“伊丝黛尔姐姐?”露西安娜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体能课程不是安排在下午吗?”
“怎么?”伊丝黛尔将目光从埃修身上移开,不满地回答,“难道我非要在上课时间才能与我可爱的学生见面吗?还是说我不小心打扰了你跟北境新贵男爵的幽会?不是我说,这人没前途的,领地位于远东边陲的伊斯摩罗拉,跟被发配有什么区别?”
“这,误会也太深了。”露西安娜窘迫地辩解,“巴兰杜克先生正在与我探讨一些学术方面的问题。”
“学术?”伊丝黛尔注意到露西安娜手中的三张羊皮纸,眼睛微微一亮,“我怎么听起来像是‘情书’呢?”她跨过埃修,轻巧地蹦跶到露西安娜面前。露西安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手指间仿佛有风卷过,马迪甘的原稿便落入了伊丝黛尔手中。她用手指捏了捏边角,嫌弃地撇嘴:
“不是我说,这些纸的品质也太次了,多少是个男爵,给女孩子写情书,至少得该写在羊羔皮上吧。而且还又破又旧,你该不会是从谁的坟墓里发掘出来的吧?”一边说,她一边粗略地扫视纸上的内容,表情逐渐愕然:“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都说了你误会了!”露西安娜跳起来想去抢伊丝黛尔手中的原稿,后者嘻嘻哈哈地抬高手臂。“不行啊小露娜,你都被我训练快一个月了,力气还是没什么长进啊。那边的巴兰杜克,你要不要解释下你这是什么暧昧密码?”
“没有这个必要。”埃修平淡地回答。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摘向伊丝黛尔手中的原稿。精光在伊丝黛尔眼中一闪而过,她不着痕迹地将露西安娜推到一旁,轻快地旋转身体,手臂在空中摇摇摆摆。但是埃修并未给她继续周旋的机会,手掌在中途变向,干脆利落地攥住伊丝黛尔的手臂,发力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伊丝黛尔挣脱不开,索性顺势狠狠一脚踩在埃修脚趾上。埃修的眼角微微抽搐看一下,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见减弱。伊丝黛尔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从自己的手中取走那三张古旧的羊皮纸。
“巴兰杜克,放手!还想继续占便宜吗?”伊丝黛尔瞪向埃修。后者不为所动,只是皱着眉头打量她:“我不记得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你可真是健忘。”伊丝黛尔冷笑,“我可是见过你两次的,第一次是在王立学院礼堂前,你把我认成迷雾山的蛮子,差点用斧子削掉了我的半个脑袋。”
“记不起来了,第二次。”埃修说,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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