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隐藏的,是两颗痛苦的心。
王文君又何尝不愧疚?
那件事时刻折磨着她,但是愧疚没有用,她只能逼自己不去想。
“你问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程安妮苦笑。“杀了你,是不能弥补给我妈造成的伤害,可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到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你认为有那么容易原谅?”
“可再怎么样,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忍心让小橙子承受?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没有孙子恨奶奶,你也没有权力阻止我们祖孙见面。”
这正是程安妮最矛盾的地方。
“当初我带着小橙子离开时,就是抱着这辈子不会再让你们见到他的决心。你们没有人能体会我有绝望,我不愧对你们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
“但是命运安排我和他再次相遇,我爱他,我只能逼自己去忍受你,可你的所作所为只加深了我对你的厌恶。我远远没有大度到去原谅一个给我家庭造成伤害的人,即便你是他妈也不行。”
两人,沉默了。
陆禹森站在门后。
……
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落地窗前,远眺繁华的城市,车流不息,每个人都为各自的生活忙碌着。
“叩叩。”
“总裁。”周扬拿着文件进来。
几页资料,但沉甸甸的,一如他沉重的心情。
那几页纸,承载着陆禹森的过去,这个全世界最尊贵,他最仰慕的男人。
男人的背影被阳光模糊,一身西装,双肩宽厚,双腿修长,笔挺。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没有抽,静静燃烧着,一截长长的烟灰轻轻落地。
火星继续燃烧。
陆禹森送入口中,深吸了一口。“说。”
周扬艰难地开口,“您曾经有过一段五年的婚姻,前妻名叫叶慈……”
他把当年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地叙述了一遍。
陆禹森眉心越来越紧,像是被一只手冰冷的手攥住,不断越捏越紧,要将他心脏里的空气统统挤出来。
闷得透不过气。
烟头烧了手指,他戳熄在烟灰缸里。
良久,沉默。
那些她们不愿让他记起的过去,通过周扬的叙述,一点点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她曾经说过,不愉快的记忆,就不要去记起。有时候失忆是一件好事,记得的人反而更痛苦,因此他没有去调查。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她的话,他此刻的心情压抑又痛苦。毒药一般一点一滴渗入他的心脏。那种疼痛是无声的,却也最致命。
他隐婚,欺骗了她的感情,前妻当着她的面跳楼,并且他妈还差点害死橙子,最终导致她母亲残疾。
他不愿想象她一个女人如何承担那一切,难怪她就算假装流产也要离开他。是他伤她伤得太深。
但那一切都结束了,他欠她的,会用这一生弥补。从今以后,她的生活里只有快乐,没有苦难。
……
陆禹森走进别墅,女佣正在收拾东西,见他来,忙停下动作,低垂眼帘,脸微红。“少爷,您回来了。”
“夫人呢?”
“夫人说头疼,在楼上休息呢。她今天没吃午饭,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陆禹森点头,上二楼,敲门。
“我不想吃。”王文君闷闷的声音传来。
“是我。”陆禹森走进了卧室。
“头疼?”
“嗯。”王文君两手捏着太阳穴,五官皱着。“老毛病了,刚擦了点药,没事的。”
“今天,我去了医院。”
王文君停下动作。
“你和她在楼梯口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王文君眼里露出恐惧之色,身子开始发抖,咽了好几口口水。紧张,不安。“都听见了?”
“过去的事,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我说了,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查出来。”
“……”
“你……你知道多少?”
“全部。我的婚姻,前妻,那场车祸。”
王文君耳旁“嗡——”了一声,第一反应是急于否认。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挤不出,渐渐冷静下来。
的确,她一早就知道,不可能瞒他一辈子,他始终要知道的。
她那些丑恶的行为。
忍不住落下泪来。“那时小慈和她,同时怀孕,你还没离婚。小慈又救过我们……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种事,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我那么残忍。”
冰冷的手颤抖地握住他的。“你知道我不是个狠心的人。”
陆禹森面色凝重。“我知道,人往往会因为一时冲动,犯下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错误。”
“我也不好过,我被自责折磨了整整六年,我经常想,如果现在瘫痪的人是我,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王文君捂着脸,哭了起来,泪水从指缝间漏出。
“她是无辜的,我一想到她,我就……”
“那都过去了,自责也没用。”陆禹森拍拍王文君的肩膀,并没有说过多安慰的话。等她哭干眼泪,递给她纸巾,“擦干。”
王文君还抽抽搭搭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你、你现在知道了,你会恨我吗?”
“不会,你是我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恨你。但是安妮……她一定没那么容易释怀。”
“她还想我怎么样?难道叫我一命抵一命吗?我可以不计较她带走小橙子,她就不能原谅我?她还想记恨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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