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卢迪达不再说话了。
“承认吧,我们之所以肯和谈,”伦巴吐出一口气,痛苦地出声道:“是因为那场战争里,我们已经底牌尽出,气力尽耗,即便留有余力,要打下去的话,也毫无把握。”
“比对面重创无数、濒临崩溃的星辰王国,也就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听着这一切的罗尼大公闭上了眼睛。
“努恩王是个聪明人,”伦巴无力地摇摇头:“他打过的仗比任何人都多,知道什么收手才是最明智的,借着台阶退后,不至于到了最后闹得太难看。”
奥勒修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头顶的云中龙枪图案。
“所以有了《要塞和约》,”莱科大公脸色哀伤地接过伦巴的话:“有了那份我们咒骂了十二年的屈辱。”
伦巴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只有少数人,只有少数人知晓,”伦巴颤抖着,低下头颅,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艰难地咬字出声:“真正的屈辱……”
“是我们强大而骄傲的埃克斯特王国……”
特卢迪达偏过头,不再看他们。
“面对那个王室遭劫,新王不稳,被内忧外患耗尽了最后一滴血,在胆战心惊中瑟瑟发抖的星辰王国……”
奥勒修表情黯然,一动不动。
“面对那个虚弱不堪得前所未有,连一支完整的军团都拿不出来,只能靠着一群娃娃兵作战的星辰王国……”
罗尼大公难以置信地看着伦巴,又看看莱科。
只听伦巴表情狰狞地道:“我们七位大公,十万兵力,倾国之力,率领着所向披靡的埃克斯特战士们,却连分开北境和中央领的牧河……”
“都打不过去。”
所有人都久久不言。
唯有火光闪烁。
过了好久,伦巴才叹了一口气:
“我相信,当年的战争,你们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只是你们的骄傲,你们的荣誉,你们的自大,都让你们不敢、不能、更不愿承认这一点。”
不。
还有人,有人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早地感觉到了。
只是……
伦巴瞥了一眼长方桌上的那个主位,捏紧了拳头。
“而对方呢?”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开口。
“星辰王国,在经历了血色之年那样的惨剧之后,”伦巴皱起眉:“明明人口空虚,重创难复,可是……”
罗尼大公抬起头,眼神闪动。
“可是五年前,凯瑟尔五世却带着病怏怏的王国,打完了那场荒漠战争,”这位祈远城大公抱紧的双臂微微颤动:“我们从荒漠发回的情报他的兵力不足,战力不佳,甚至连主力部队都差点覆灭在荒漠里,我们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伦巴却摇了摇头,语气疲惫:“他是在提醒我们。”
黑沙大公转向罗尼。
“库里坤·罗尼,你们面对大荒漠的时候,”他淡淡道:“能做到带着大军深入大漠中心,在条件恶劣的沙漠里,一路维持补给,保证后勤,跟兽人和荒骨人血战连场之后,还安然回返吗?”
罗尼沉默了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了。
“别说是你了,”伦巴的话语听上去很痛苦,也很无力:“那是连强大的远古帝国都头疼了上千年,十数万大军也束手无策的大荒漠……”
“但星辰王国,他们做到了,”大公轻声道,似乎非常不忿:“不管胜负如何,他们就是做到了:他们进去,然后载着无数的兽人和荒骨人的头骨出来。”
“记得凯瑟尔王的头衔之一吗?”伦巴神色落寞地道:“‘龙骸王座和漠神祭坛的征服者’这还不明白吗?”
四位大公沉默地交换着眼神。
“醒醒吧,诸位。”伦巴低声道,仿佛耳边的呓语:
“不管你们承认与否。”
“星辰王国。”
“已经不一样了。”
在所有人复杂而微妙的目光下,伦巴脸色一黯,向后靠上椅背,仿佛无力起身:
“在闵迪思三世的年代,几乎没有多少人理解他的举动,甚至明目张胆地反对他即使到现在。”
“贵族们看不起这位国王自亏钱财的行为和自甘堕落的举止,平民们则把他当作一位天生善心的仁慈君主,争先恐后地占取便宜。”
罗尼大公和奥勒修大公对视一眼,心情复杂。
“在贵族们的背后嘲笑,以及民众的感激涕零中,闵迪思三世默默无闻地逝世。”
“善于妥协斡旋的仁慈‘贤君’?”伦巴抬起头,跟四位大公一一对视,表情严肃,语气生冷:“这个称号半是嘲讽,半是真诚。”
“除了几个艺术家感念他的恩情,为他作传作画之外,没人再在意那个被国民交口称颂,却被贵族暗地不屑的善良‘贤君’,和他在历史上这些小小的插曲。”
伦巴眯起眼睛,紧紧抓住自己的佩剑:“然而,一百多年后的现在呢?”
没有人说话。
场面很凝重。
好几秒过去了。
“这就是贤君,闵迪思三世,”伦巴收束好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他的事情,我了解得越多,就越是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莱科大公怔怔地望着远处的火盆,眼神久久不移。
罗尼紧紧抱臂,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特卢迪达紧皱眉头,一反平日的狡狯滑头,忧愁不已。
至于奥勒修,只是紧紧盯着伦巴,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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