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硬着头皮进原单位,萧寒最想的是赶紧找熟悉的人办了事,而后开溜。但怕什么来什么——萧寒刚进大门,迎面便走来了他的前岳父。
停住脚步,萧寒觉着不能失了礼数,随即恭恭敬敬:“爸,您出去?”
为子女操了一辈子心,但最小最亲的姑娘最不省心,女婿是她自己选的大学同学。且不说外地人没背景门不当户不对,毕业分配他费劲周折不避嫌给弄到自己单位,但这女婿说离婚就离婚、说辞职就辞职,这让他大光其火,病了一场。
哼了一声,前岳父大步绕道而过,似乎当萧寒不存在,这让萧寒的负疚感飞快涌出,浑身瘫软。
定了定神,萧寒暗自加油:我是记者,我得采访!
强装笑颜跑了几个处室,原来的如鱼得水突然格格不入,几位负责人表面虽然没有像前岳父那样恨得牙根痒痒,但说了来历就被婉拒:你也知道,我们是干活的单位,新闻发布得找我们上级或者直接找市里。
萧寒很沮丧,走出原单位马上恶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但明白这样回去是说不过去的,白甫总编辑对自己极看重,交付的第一份任务就完不成,会被迅速看低。
点根烟,萧寒想起白甫在入职大会的讲话:我们是创业,不要把自己当什么无冕之王,这是人家给的称谓!只有长大了、变强壮了、举足轻重了,人家才会把你当人物、当王。所以,现在出去采访要把身子降低,要千方百计想办法拿回重要新闻。你们给我记住——面子不值钱,稿子才值钱!
走到一个有公用电话的小商店,萧寒斟酌再三还是给柳飞云打了传呼:“免贵我姓萧,请她回电话。”
电话似乎转瞬就响了,萧寒伸手拿起话筒,但酝酿了几遍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
柳飞云语气平稳:“萧寒吧,有事你说吧。你在设计院附近吧?”
萧寒“嗯”了声仍旧语塞,柳飞云揣摩了下又问:“设计院有事吧?是人事关系的问题吗?你开不了口,我给爸说声就是了。”
突然觉着温暖,大学里的一幕幕回放在脑海,萧寒略带愧疚将要办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柳飞云听完后沉思了几秒钟:“这样吧,我给爸说我学校用,拿到后我再给你,行吗?”
毕业后柳飞云留校在建筑学系任教,沾边也能说过去,萧寒连声道谢,柳飞云淡淡说了句“你跟我需要这么客气吗?”
萧寒脸不由一红:“嗯,不用。”而后语速加快:“这个要的急,你尽快联系爸下”。
返回单位,萧寒先去白甫办公室汇报说稍晚能拿到材料,白甫很高兴:“好好!你晚上加个班弄出来,我给你改!”
如坐针毡,但萧寒知道柳飞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能等待。
晚七点,传呼终于响了:柳女士说资料拿到了,请您回家拿下。
萧寒想了想回复传呼台:我姓萧,就说要的比较急,请她拿到小区门口。
柳飞云很快回复:家门口见。
约定在小区门口,柳飞云说的是家门口——他们婚房在的小区,离婚后萧寒就搬了出来,因为这房子本来就是柳院长买给他们的。
最主要是萧寒觉着亏欠柳飞云,所以他离开时只带走了自己随身衣物,可以说净身出门。
打个车很快到了,但柳飞云并没有在,萧寒原想车都不下——就算失礼也不知道该说啥。
过了一分钟左右仍旧没看到人,没办法他告诉出租车司机等一下,拉开车门下车迈步往小区里头走,他以为柳飞云出来慢了,他迎一迎。
门房大爷看到他就出来了:“小萧,你最近出差了?咋地老也不见你?这是你媳妇让拿给你的,她说单位加班先走了。”
支支吾吾接过文件袋,道过谢再上出租车,萧寒的心里五味杂陈,柳飞云似乎用手指头戳点着他额头:你个没良心的,你个负心汉……
从一堆资料里摘出两个新闻点,而后查相关,梳理重点,再埋头写反复改,天蒙蒙亮终于完成两个稿子,随即拉过几把椅子拼起来躺了会。
等早班的同事来,萧寒揉揉眼睛坐起来发现桌上的稿子不见了,同事说白总编拿走了,赶紧去洗手间洗脸跑过去。
白甫已经改出来一篇,看萧寒进去就递过来:“让录入了提交给我。”
走在去计算机房的路上,萧寒有些脸红,几页稿纸上“全国山河一片红”,白甫几乎逐字逐句修改了。
录入完后,机房提交了,再附稿签递过来让萧寒填写,萧寒先让复印了一份才逐行工工整整填好。
第二篇改的更是面目全非,机房录入小姑娘很多不认识,萧寒就在旁边辨别着,心里对自己很失望——发表过几篇小说跟写出篇好的新闻稿完全不同,看来这个“从头再来”真不是说说就行。
终于,北龙晚报1998年11月28日创刊,这是全国唯一以省名命名的晚报,创刊词是袁锋亲自书写《为大众服务》,阐述了这张报纸的性质,最后一句就是“本报将尽心竭力为大众服务”。
对开十六版,萧寒写的“省城将有大动作龙河两岸添新桥”成了实质性的头条,当天所有报社员工上街,免费给市民赠阅三千份报纸,而大家喊的口号基本雷同:
“省城将有新动作,龙河两岸添新桥。欢迎订阅《北龙晚报》!”
接下来三个月,报社仍旧把发行当做重中之重,订阅太慢且战线太长,只能主打零售报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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