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公武烈看了一眼老妻的眼色,心下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伊人已逝。但自从知道她死去真相的那一刻起,便成为了夫妇两人间的死结、迈不过的深渊。
他无法原谅陈氏的所作所为,陈氏令她痛苦死去,又一次一次的折磨虐待她留下来的小小幼童。
他更加无法原谅的是,自己对这件事的愚昧无知!
那时,庆隆帝刚刚登基,根基未稳,他日日奔忙在朝堂、军营之中。
国公府在陈氏的打理下,是那么的井然有序,不曾给他带来任何烦忧。上侍奉公婆,下结交妯娌,诞下嫡子抚育庶子。京中谁不赞忠国公府乃是治家的典范?
无论再晚,只要他回到府中,陈氏都会为他准备一碗热汤、亲手伺候他就寝。无论他起得再早,她都会比他更早一步起床,为他亲手准备可口的早饭,目送他出门。
他曾经是多么的庆幸,娶到这样好的一位妻子。
然而,真相却是那样的鲜血淋漓。
犹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后,自己还是忠国公世子,奉皇命在西山大营练兵。皇上差了人来,临时安排了一件差事,需即刻启程去凤翔府。
烈日当空,夏蝉伏在树上不断鼓噪,自己策马从大营出发,匆匆回府。
差事并不复杂,只需去短短几日。
便没有派长随先回府禀报,命跟随的士卒在城门处待命,自己仅一人一马回到府中,只待跟妻子短暂告别一番,收拾几件行李就走。
哪里料到,刚刚踏入院门,却看见令他目呲欲裂的一幕。
院中的一块晒得滚烫的青砖上,跪着年仅四岁的武正翔。烈日当空,晒得他摇摇欲坠,满头大汗却脸色苍白。
尤其让武烈无法置信的是,幼子上半身裸露在外,后背上有两条新鲜的鞭痕,有鲜血半凝滴下。
他自幼习武,目力何等惊人。目光一凝,便看到在武正翔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深深浅浅满是伤痕。看痕迹,有鞭伤、烧伤、刺伤、擦伤,甚至还有烙伤,从后背一直延续到腰下。
这些伤痕,一看便是人为所致。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在三伏天赶路,天气又太热导致眼花看错了。
定了定神,揉了下眼,他再看去,眼前的一幕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会?!到底是谁伤了自己的幼子?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自从云卿病逝,朝堂上的事务困身,便将整个家都托付给妻子。尤其是云卿留下的这个孩子,才两岁便失去了母亲,他担心在这府中会受人欺凌。
清兰当时是怎么说的?
烛光下的她,笑得是那么温婉:“夫君,我必像待胜哥儿一样,视翔哥儿如亲子。在这府中,必不敢有他人欺辱于他。”
言犹在耳,那这眼前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烈在院门前呆愣了片刻,他脚步轻,离得又远,那廊下的众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在脑中迅速转过几个念头,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翔哥儿竟然受到这等摧残和虐待。只怪自己太过粗心,平日里偶然见他一次,他只会远远的看着自己,并不上前亲近,性子也不甚活泼。
他只当是因他母亲早逝,所以性情不如普通孩童天真罢了。现在看来,绝不仅于此,自己是何等的有眼无珠!
既然今日碰巧遇见了,那务必弄个究竟。其实,在他心中已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在这个国公府,在这个院子里,除了自己的妻子陈清兰,又有谁敢公开鞭打忠国公府的二公子?哪怕是庶子,那也是主子。
但想到妻子温婉的笑脸,在公婆面前的孝顺,抱着胜哥儿的慈爱,他便不敢、也不愿相信这一切出自她的授意。
武烈心口发痛,闪身出了院门,从另外一条道跃上房顶,悄悄潜到院子的正房屋檐上伏下身形,要亲眼看个究竟。
他在上面,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翔哥儿跪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脸颊,眼中却满是倔强。
在他身前,是张开双臂的胜哥儿,只听他声音急切:“母亲!不要再打弟弟了!”
胜,但现在他不是应该在前院听先生讲课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廊下传来一道武烈极其熟悉的声音:“胜哥儿,是这贱种自作自受!这不关你的事,你快回去读书。”声音中的狠厉听得武烈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从一向温婉的妻子口中,竟然会吐出这样恶毒的语言。
静了片刻,妻子身旁的汪嬷嬷道:“大公子,您就听你母亲的,啊?”
武烈瞧见胜哥儿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汪嬷嬷走出廊下,伸手去拉他,道:“大公子,你母亲正在气头上,您就别再惹她生气了。”
此时的武胜已是十二岁的少年,从他四岁起便由忠国公亲手教授武艺,打熬筋骨。他这样站着,如松柏般挺拔有力,哪里是一个内宅嬷嬷能拉动的?
见他不为所动,仍要护住身后的庶弟,妻子的嗓音有些尖利起来:“你还是不是我儿子!胳膊肘尽外外拐。”
一边是母亲,有着生养之恩、孝道大于天;一边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弟,血浓于水。这样两难的抉择让这名十二岁的少年痛苦至极。
在祖父的教导下,武胜自幼便明白,作为嫡长子,忠国公府的担子迟早会交给自己。看着父亲为了这个家,长年奔波在外,他益发便刻苦习武读书,以便减轻父亲肩头的重担。
但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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