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端午的喧嚣在欢声笑语中渐渐散去,灯火渐次阑珊,文人墨客乘兴而归。喧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画舫上的璀璨灯火渐次的熄灭下来,艺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襦裙上的褶皱,抱着琵琶缓缓下楼。
杭州城重新陷入短暂的清冷气氛,围观在明珠十斛门口的文人雅士已经散去,在榜上三鼎甲出来之后,游园诗会便转入了尾声。状元,探花和榜眼同一人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胜过任何一次的词评会。
这次的诗会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士子结伴而行时,口中总是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陈仲卿,像一句碎碎念的魔咒,在鲜衣怒马的王孙贵子口中,在歌舞坊明眸皓齿的艺伎青倌心头上,扎根蔓延发芽,很快成为席卷整个杭州城的浪潮。就算有人看不惯他非杭州出身的士子身份,也无可奈何。因为三篇诗赋写的太精彩绝伦,除了一拍大腿赞叹一句好之外,居然找不出任何其他词来形容其中精髓。
似一声惊雷,在胸口炸起。
文坛震惊。
返回青衣巷时已是下半夜,陈仲卿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老贾不在家中,只有夏虫的窸窣声,在小庭院里回荡不绝。庭院的露水沾湿了衣袖,曲径通往幽深的厢房,咿呀一声,惊起枝头上栖息的乌雀,在月光下拍打着翅膀,绕着海棠树环绕而飞。
然后又重归于平静。
第二天的清晨,青衣巷口的茶馆里,传来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一老一少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皱着眉头落子不定的张逊,盯着棋盘上被围追堵截的摇摇欲坠的大龙。陈仲卿则不急不慢的往棋盘上落子,棋逢对手的拼杀将白子咬的无路可退。
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路数,无论如何布局,想翻身咬紧对方的后路,都未能成功。张逊年近半百阅棋无数,陈仲卿的心沉气稳信手拈来,却是头一次的看到。
每走一步,他的眉头就更皱一寸。
直到最后走无可走。
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了收官。
最后,张逊将白棋放回檀木盒子,端起左手边温润如玉的白瓷茶杯,咂了一口西湖龙井,摇着头说道,“棋风老成,虚实相合,奇正相生,并没有像其他年轻后生,一来便是急于求成的杀机凛然,恨不得吞下每一枚棋子。反而却能顺势而动,布下大局,观棋数十年,像仲卿这样的后生,可是少之又少。”
陈仲卿一边往棋盘上回执黑子,一边承让说道,“张夫子怕是过誉了。如果下棋路数观人心性,你觉得准么?”
村正妖刀和大小雪崩式的手段,只不过恰好闲来无事拿来欺负一下古人,棋艺,古琴和书法,都是他密不外宣的小爱好。
张逊抬起头,看了一眼陈仲卿,想起那机锋百出,深谋远虑的大局路数下法,和面前才气冲牛斗却又低调平和的书生相比,拿开棋盘上最后一枚棋子,摇头笑道,“怕是不怎么准。”
张逊收摆棋子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意开口问道,“对了,仲卿小友,接下来的胭脂榜,你相中哪位佳人了吗?”
“嗯?”
陈仲卿撇着头,问道,“胭脂榜?”
“哈哈。”张逊朝着他挤眉弄眼,坏笑着说道,“看你这样,怕是仲卿小友还不知情吧?游园诗会之后便是一年一度胭脂榜的精彩点评,青楼艺伎也分三六九等,能登上胭脂榜的女子,不单单长相出众,才艺歌舞也是样样精通,词评会的状元郎,探花和榜眼,都希望能为她们作词一首,以求提高身价,待价而沽。倘若谁能连续三年稳坐胭脂榜的桂冠,那可是一笑千金了。”
桌面上的棋都被收的差不多了,店小二将之前已经冷掉的茶壶撤下,换上一壶新的热茶,热气腾腾的冒着烟气。
陈仲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即说道,“怕是不怎么知道,幸好我才名不张,否则怕是这青衣巷,恐怕被女子踏破门槛咯。”
“仲卿小友也别太过在意,我听闻杭州国手第三的曹配弦公子一个月前输给了无名的女琴师,居然赌气一年不再碰琴。这次的胭脂榜,势必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一个是咽中**得上味相的小燕后,另一个是梨花带雨的李唐八昭的陈如渔,接下来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琴棋书画皆通习之,秦家,李家,杭州数得上名号的家族,都会卷入到这一场胭脂榜争夺之中。”
陈仲卿身影停顿了一下,哑然笑道,“感情游园诗会并不是杭州最热闹的评比啊。”
张逊摇摇头,解释道,“游园诗会不过是词人之前的才艺较量考核,而胭脂榜的背后却关系到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家世角力。胭脂榜上各个媚态骄人的女子,哪个不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这也算是达官贵人们约定俗成的茶余饭后消遣吧。不过胭脂榜并非富人的专属,倘若真有才惊绝艳的女子能爬上前十名的榜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仲卿若有所悟,站起身,说道,“张老,在下还有事,今天这信手局就点到即止吧。”
他得去找宋绾绾一趟,清早老贾的身影才出现在厢房前,他收拾好昨晚的手尾,抹掉了一切蛛丝马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有一句话,陈仲卿记得很清楚。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张逊摆摆手,说道,“哈哈,无妨,无妨,你先去吧。”
陈仲卿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街道的晨光之中,早上的清冷还未散去,只留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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