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节轻轻叹息一声,说:“罢了!这门亲事,本就该随着国破而破了!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木家?玉家?你起来吧!去告诉胡灵均,还有你那师兄,这门亲事,没有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一口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
三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让许节在青石板地上坐了下来。绎心哭道:“爹爹!你没事吧?”
许节喘息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事,这段日子有些累,方才心情激愤了些,才会如此。”
时文儿后悔莫及,说:“舅舅,咱们下去歇息吧,有永昶兄弟在,舅舅不要太操劳了,明天我陪您去陈先生的医馆看看。”
那边有人抬上轿辇,众人一起把许节抬下围龙,安置在后堂的卧房里。眼见着许节渐渐平复下来,呼吸平稳的睡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时文儿与绎心和永昶守在一旁,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时文儿轻声懊悔的说:“今天我和舅舅说的太多了。他本来就累,最近又心烦意乱。”
永昶说:“首领不用自责,以在下看,家主只是一时急怒攻心,血不归经。首领事忙,还是和大郎一起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永昶在,首领和大郎万事放心。”
时文儿看了看永昶,这汉子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又高又黑又瘦,貌不惊人,双目细长,却透着厚重,说话语调不急不慌,却让人放心。时文儿点点头,说:“那一切有劳永昶兄弟了。”
时文儿与绎心由原路返回,绎心一脸沮丧,一言不发。时文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绎心,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绎心却沮丧的说:“不是,大哥,你不知道,爹爹从小就喜欢永昶哥,后来,永昶哥的爹爹为了救爹爹死了,爹爹就更是眼里只有永昶,我们兄弟,他是越发不放眼里了。”
时文儿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小心思太多。既然永昶的爹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他当然会对永昶另眼相待,你与静心是亲儿子,反而不用过分的关注,他不把你们兄弟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他把你们兄弟放在心里。”
绎心听时文儿这么说,心里好过了许多,他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我是不是很讨人嫌?”
时文儿捶了他一下,笑骂道:“是!就这份小心思最讨人嫌!男人嘛,活得糙一些,没什么坏处。”他见绎心一脸的困惑烦恼,宽慰他说,“人各有活法,自己高兴就行,管别人是不是嫌弃做什么?是不是?”
绎心好看的笑起来,昏暗的火把照耀下,一排米粒似的小牙闪着光亮。
第二天,是个晴的有些过了头的天,一大早,阳光如同下了火,直直的照射着梨林。树上的蝉仿佛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此起彼伏的“知了,知了”之声不绝于耳。
木屋里时文儿收拾停当,出了梨林,见绎心正牵着两匹枣红马在等待。这两匹马无论毛色、身高甚至于连神态,都长得一模一样。
时文儿不由莞尔一笑,说:“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一对宝贝?”
绎心一本正经的道:“这是咱们马厩里的那匹花魁的双生子。”
时文儿脸上的笑意更浓,在这溽热的早晨,绎心就像是一缕清风,让人愉快又惬意。
二人赶到运河码头时,码头上并没有因酷暑难耐而清静下来,各式船只照样穿梭不息,允王的十艘船并没有空舱,而是装满了北方各大城市的好东西,还有李岳旭赐给李岳华和李承宇的礼品。
宫中的李岳旭正如时文儿所说,几乎到了弥留之际。花扬涛并没有把李岳旭的丹药里加入什么毒药,而是把汞和铅的量增大了一分。日积月累,毒渐渐的侵蚀李岳旭被战争摧残过的躯体,在连番的病倒,康复,再病倒,再康复的循环里,终于卧床不起。
时值酷暑,皇宫里也是一片“知了,知了”的叫声,枝繁叶茂的大树抵挡不住如火一般的太阳。东明殿里的水帘里,李岳旭气息奄奄,看着床下跪着的一干人。郑安歌与赵浩苍先后病倒,却没有辞去中书令与尚书右仆射的职务,军权更不必说。李岳旭也因病久不上朝,所有军国之事,虽然加盖中书门下与尚书省的印章,却实际上是由郑诚勇、赵伯庸以及郑皇后决策的。
李岳旭微微叹息,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承嗣与郑皇后,还有稍远一点的郑诚勇和赵伯庸。不远处肃立着章树元,床前站立着杨魏冉。
李岳旭苦笑一声,自己时日无多,无论对眼前的局势是不是愿意,也只能这样撒手人寰了。他轻轻的对李承嗣说:“爹爹只怕命不久矣,左不过朝政一直是你这些表兄弟们帮着你。咱们是沙陀人,不要学他们汉人窝里斗。”
李承嗣轻轻的啜泣着,旁边郑皇后对郑诚勇与赵伯庸使了个眼色,赵伯庸道:“陛下的教诲,伯庸与诚勇弟都记在心里,太子殿下既是臣等二人兄弟,又是主上,于情于理,我们兄弟二人都会殚精竭虑,辅佐太子殿下。”
李岳旭点了点头,困倦的闭上眼睛。下面跪着的人不敢出声,所有人都仿佛塑像,僵在那里。
大角宫的炼丹房里,空无一人。常年燃着的丹炉旁也没有人看守。一身白葛布道袍的出尘子道长气定神闲的走进炼丹房。他的须发皆白,尽管天气热的像是下了火,他的长须长发却纹丝不乱,脸上泛着清冷的光。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纪,所有人都觉得,大高观就是出尘子,出尘子就是大高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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