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她的夫君丁克己就是战死在了南塘营的第一战,也是早已被很多修史者写进了史书的那场四明山殿后战,原本她听丁克己的袍泽石大牛的那个弟弟提过,还只当是一时兴起,可是有了今天这般,却着实让她惶恐不已。
“小杰,咱家虽不似其他那些从大兰山上就追随大王的袍泽家里那般富裕,但也不差了,何苦吃这份断头饭啊。”
比之同期的南塘营老兵,丁家的日子称不上好。说到底,第一战就战死沙场,能够领到也不过是此前的军饷、战死的烧埋钱和这几十亩的抚恤田而已,与那些屡立战功的袍泽相比日子是天差地别的。但是比起普通的民户,这几十亩地在手他们也算是小地主了,就算是这些年经营不善,但也到不了他们一家当年在四明山时那般窘迫的日子吧。
“娘,孩儿不是为了什么军功田土从军的,孩儿要去杀鞑子,为爹爹报仇。”
“报什么仇,你安叔叔当初不是说过吗,杀死你爹的凶手已经被你安叔叔和牛叔叔杀了,你爹的仇已经报了。听娘的话,到那个大学堂去读书,出来了再去为越王殿下做事,磨刀不误砍柴工,何苦急于这一时呢。”
“娘,您和安叔叔送孩儿去童子军学堂,学堂里的先生说过,越王殿下在视察学堂时也说过,无论是屠城、洗山,皆是鞑子做下的暴行,无论绿营、八旗,说到底都是鞑子残虐华夏的帮凶,江浙王师这些年的努力为的就是能够彻底铲除掉这些鞑子,还华夏一个朗朗乾坤,一个太平盛世。”
“爹爹是被那个提标左营的绿营兵杀害的,但是那个绿营兵也不过是听从鞑子军官的命令,而鞑子军官则更是奉了鞑子总督、巡抚的派遣而来。但是归根到底,却还是如今盘踞京师,吸食华夏膏腴的奴酋一家的指使,他们才是杀害爹爹的罪魁祸首!”
儿子的倔强,一如他的父亲,只是他的父亲更多的已经被苦难的生活所磨平,而她的儿子却正是锐气正盛的年纪。
看着儿子,丁家娘子不由得想起了她早逝的夫君。当初从兵荒马乱的台州逃进四明山,历经千辛万苦,若非陈文招募勇士,只怕他们一家早在清军洗山之前就已经死于饥寒了。但是好日子却也没过多久,丁家娘子清晰的记得,四明山殿后战第二天的清晨,南塘营追上百姓大队,别人家哪怕是伤兵也会大声诉说着那场规模虽小但却意义非凡的战事,而他们母子能够等来的却只有一具冰冷冷的尸体罢了。
“小杰,你不是不知道,你爹当年就是从军才死在阵上的。打仗太过威胁,你还没成亲,要是有个万一,老丁家就此绝后了,你叫为娘还有何面目去见你爹啊。”
丁家娘子说到此间,已是泪流满面。丁俊杰看着母亲如此,心里也是甚为难受,只是他早已下定了决心,甚至早在进入童子军学堂,开学时听陈文的讲演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娘,孩儿还记得,爹爹入营之后有过两次休假,第一次是南塘营在演武中击败了中营,第二次则是中秋,爹爹每次回来都会与孩儿说及在营中的事情,每每提及到越王殿下说过南塘营的存在是为了保境安民,是为了驱除鞑虏的事情,爹爹都会有自豪感。四明山的那一战,爹爹践行了他在南塘营的飞虎旗下的誓言,孩儿相信他在去世的那一瞬间,应该是很欣慰的。”
泪水在少年的面上划过,但那面上却是一份骄傲,一份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荣耀。
“爹爹践行了誓言,他是孩儿永远的骄傲。今时今日,江浙王师在越王殿下的带领下已经收复了东南半壁,不出一两年就会展开北伐。娘,如果没有鞑子,爹就不会战死,这是最后的机会,孩儿亦是要如爹爹那般,为生者伸冤,为亡者雪恨,杀贼护民,为华夏生民的福祉和那些枉死者复此血仇!”
丁俊杰心意已决,出乎了石小牛的意料,他的母亲也未能说服于他。第二天一早,天微微发亮,丁俊杰如愿以偿的迎着黎明和朝露踏上了前往金华府城的道路,而他的母亲则含着泪水,极目远眺。
………………
丁俊杰启程北上金华,陈文则早已抵达了南京,并且在这里度过了永历十一年的新年。
只不过,与在金华时没什么两样,陈文的新年依旧是在工作中度过,还是如此前那般,除夕、初一在家,初二便要到刚刚搬到南京的周家,接下来就要重新恢复到工作的状态之中。
所幸,根据卫所和监察司的汇报,以及孙钰和王江的私人信函显示,金华府和南昌府的试点如今亦是热火朝天。自由种植,放开了手脚,也刺激了热情。不过陈文却没有大多数的人们那么乐观,因为转型就势必会带来阵痛。
“种植失败,军户就会情绪消极,从而影响到士气。夫君的办法是下达指导书,派出有经验的人员从旁协助,以此来增强成功率。那若是大丰收了,夫君倒是在极力扩大工坊的规模和数量,但生产出来的成品,光靠着朝鲜和日本也未必能吃得下啊。”
周岳颖这两日的睡眠和饮食都有些不太好,大抵是舟车劳顿的疲惫还没有彻底缓过来的缘故。此间用过晚饭,于书房里看着报告,却是能表现得兴致勃勃,显然是对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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