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先生前来造访,自然离不开阿列普。阿列普的祖辈就在驿站当差,后来交接给阿列普的父亲妥尼阿列,要是今天龙场驿站没有被毁掉,现在应该是阿列普接班。在驿站当差的时间久了,阿列普祖父与父亲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话,而父亲又教会阿列普说汉话。在龙场这样一个小地方与汉人先生见面,自然少不得阿列普参加,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事情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简单,玛阿坎把寨老阿公的话带给阿列普,从本心上讲,阿列普极不情愿参加这样的活动,尤其是帮助汉人先生。阿列普喜欢玛阿坎,自然也是玛阿坎家常客,在玛阿坎家时常与希渊、为当相遇。渐渐的阿列普发现玛阿坎对汉人先生的所求之事很是上心,别人想到的她在做,别人没有提出的事,玛阿坎也会很细心的做,无形当中玛阿坎的行为給阿列普造成不少的压力,一个外来的汉人先生居然成为横亘在阿列普与玛阿坎之间的一道坎。这让阿列普的心中极为不畅快。更让阿列普受不了的是,每次与玛阿坎说话,只要提到汉人先生,玛阿坎总是怜爱有佳,就像是她自己在经历这场磨难一样。所以阿列普真的不想去参加这样的拜会活动,尤其是让他去帮助汉人先生,更是不乐意。但是蔡寨老已经发话,阿列普又不敢怠慢,因为在当年今天寨老阿公、阿列普的父亲和玛阿坎的公公结为最好的‘伙计’,在龙场当地三人的兄弟情宜,那也路人皆知的事。现在其中两人已经离世,就剩下寨老阿公还健在,三个家庭中遇到什么事?都要请寨老阿公的挑头来办理,在三个家庭的晚辈中,寨老阿公享受尊长的待遇,在同辈当中也是德高望重的。记得阿列普还在咂酒难酒时,一次,与几个伙计在一起咂酒,寨老阿公冲进来,揪住阿列普的耳朵,拽到屋外,找来一根棍子,当着阿列普阿妈的面,一顿狠揍。当时借着酒力不觉得疼,等酒醒后,阿列普才知道寨老阿公下手有多狠。是阿妈把寨老阿公叫来的,阿列普知道的。所以他什么也不敢说,寨老阿公是替已故的父亲在教训自己,浑身的疼痛只能慢慢忍受。当时阿列普就是一个浑球的性格,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所以后来更是咂酒难酒,阿列普清醒时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咂酒暴尸荒野。阿妈的泪,寨老阿公的棍,亲人的话,都没有让阿列普改掉咂酒难酒的恶习。后来斗目阿搏与阿列普结拜为兄弟,是斗目阿搏的妻子玛阿坎用女人的纤弱与温情,挽救了阿列普,把他从地狱的门槛边拉回来。在戒掉嗜酒习惯的那些日子里,只有阿列普自己知道,当酒瘾犯起来时,周身就像有一万条毛毛虫在爬,让人生不如死。有了斗目阿搏与玛阿坎的关爱与鼓励,阿列普慢慢恢复如常。斗目阿搏出事后,阿列普悔恨之极,可想而知。咂酒难酒几乎让阿列普变得不是人,咂酒难酒又让他在面对这样的恩人时变成最大的负罪之人。要是那天阿列普不砸酒,即使咂酒少咂一些,第二天能陪着斗目阿搏进山打猎,一切将不复发生。在那些厌恨自己的日子里,对玛阿坎家,阿列普发誓不在咂酒难酒,要用一生来赎自己深重的罪孽。玛阿坎的阿爸还健在时,玛阿坎根本不理阿列普,连话都不愿跟他说。阿列普也没有非分之想,可是三年前玛阿坎的阿爸也离开人世,一家子的生活重担一下子落在玛阿坎的身上。
那一年玛阿坎的女儿三岁多,收完庄稼,过完夷家新年,眼看就要入冬。阿列普上山砍柴,要为自家与玛阿坎家准备好过冬的柴禾,几年来他一直这样做。那一天,阿列普从山上扛着柴禾回来,堆码好柴禾堆,准备转生继续上山扛柴禾时,玛阿坎抱着女儿走过来,递给阿列普一碗水:“阿搏诺楚叫叔叔喝水。”
“阿列普叔叔喝水。”女儿跟着妈妈的话说,还把妈妈端着水的手往阿列普的面前推。玛阿坎知道,尽管自己不理阿列普,其实自己不在家时,儿子女儿与阿列普已经很熟,阿列普还时常与两个孩子一起玩耍,只要玛阿坎一出现,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就会戛然而止,阿列普有时在山上采到野果,也总是会留下一些给自己的儿女吃。所以两个小家伙很喜欢他们的阿列普叔叔。
接过水,阿列普一口气喝下,把碗还给玛阿坎,并没有说话。
看着一头是汗的阿列普,玛阿坎说道:“歇会儿吧,别累坏了。”
“不累,马上就完。”阿列普说着,已经离开。
走出玛阿坎家,阿列普一口气跑到山上,坐在已经捆好的柴禾上,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么多年过去,玛阿坎一直不搭理阿列普,只要她心中的那口怨气还在,无论阿列普付出得再多,都不足以治愈心中的那一道伤口。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早已习惯默默付出的阿列普感到久违的亲近与温暖,仅凭一碗水,一句话,就让他心中的负罪感也轻松一些,这么多年的汗水,在今天终于得到温暖的回报,扛着柴禾下山时,步伐也显得很轻松。就这样玛阿坎与阿列普僵持的关系活络起来,只是这时阿列普称玛阿坎为“阿姐”。
第二年开春,农忙开始。阿列普帮玛阿坎翻山上的土地,去年这一块土种的是燕麦,今年的该种荞麦。土地得在播种前整理出来,否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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