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响起了窃笑。王俭脸色一青,齿关顿时发出了咯咯声。
“好,很好。那么,郡君这盘好棋,就请好好下完。老夫会在终点,会郡君最后一弈。”王俭古怪地冷笑,“如果郡君能下到那一步的话。”
殿中的窃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装个眼瞎。
谁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杀意。不走到最后一步,半途作了鬼,只能成为旁人的棋子。
只到最后,才现王者。
这是王俭的威胁。辛夷却是笑意温驯:“这句话同样送给大人——如果大人可以走到终点的话。”
刀被扔了回去。胭脂娇,不见血。
王俭的嘴角颤了颤,眸底一划而过的杀意:“好。那老夫恭候。”
言罢。王俭便拂袖而去,只是那脸色阴沉得骇人,开殿门的小沙弥吓得连连合十,嗡嗡道“我佛慈悲”。
正主儿走了,跟班们也不好留。连同着王皇后在内,俱找了些无关痛痒的理由,纷纷告辞。
“恭送王大人,恭送皇后娘娘。”诸人齐刷刷地行礼辞别,宛如送走了两尊煞神,能清晰听到殿内的松气声。
同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远离了辛夷三步。
有对刺头的敬畏。也有对王家猎物的避祸。谁也不想趟浑水,王俭和辛夷不管黑白,都是不好惹。
辛夷却无心去在意这些,她满脑子都是王俭最后那一眼:杀意。没有任何余地的杀意。而且是那种再无耐心的杀意。
“辛府。怕有大难。”辛夷的指尖蓦地刺入了掌心。一股危机感同时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信。王俭这一眼不是空穴来风。她更信,自己重活两世面对死亡的直觉。
被李建熙之死打击了气焰,但王家的势力并没有削减。反而只会激起更疯狂的反击,短暂的太平后卷土重来的,是血流成河的报复。
辛夷乍然打了个寒噤。这个想法跳出来的瞬间,她被自己都吓到了。
她好像也被这种平静蒙了眼。如今电光火石,方明白悬崖已在她面前布下了。不过好在不晚,她还有反击的时间。
辛夷沉沉倒吸几口气,压下心底的后怕,只要还有出棋的机会,则不论对手是谁,她都要踏过这白骨锦绣。
“郡君这是怎的?贪看檐下的春柳,都出神了不是。”郑斯璎的娇声传来,打断了辛夷的思绪。
辛夷仔细掩下眸底的波澜,不辨喜怒地转过头:“王大人和皇后都走了,郑大姑娘怎的还在这?”
“只是想和郡君再叨几句。郡君可不要嫌烦。”郑斯璎婉婉而笑,放佛面对的是金兰密友,眉间的亲密浑然天成。
辛夷泛起不动声色的嘲讽,却是亲切地拉过郑斯璎的手,旁人看来是闺中好友情义真,棋局中却是提防隔墙耳。
果然,两人的距离一凑近,确保对话不被旁人听到,郑斯璎脸上的笑意迅速扭曲,化为了阴骘的恨意。
“辛夷,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赢。”
郑斯璎执着辛夷的手的指尖,力道蓦地加大,两寸青葱指在辛夷手背,留下了骇人的红印子。
“你在威胁我?”辛夷也敛了笑意,精光熠熠的眸若剑,毫不示弱地锁定了郑斯璎,“还是说,你在安慰你自己。”
郑斯璎古怪地咧咧嘴:“耍嘴皮子我耍不过你,但论下棋你却比不过我。你夺走了他,就要拿命还我。”
辛夷眉梢一挑,冷笑道:“我夺走了他?不错。我辛夷,就要定了他。”
要定了他。
男子般霸气威严的话,从女子樱唇中说出,竟也带了摄人心魄的魅力,没有丝毫的回避,也没有任何的迟疑。
一生一人。她要定了他。
无论谁抢。她都不放手。
郑斯璎的瞳孔有片刻收缩。她没想到,辛夷说得那般直白,宛如正中心尖的利刃,一下子就捅到了利害。
这是她和她的羁。是不分黑白的局,或许也是根本没输赢的果。只能说棋局千种,此局更要凶险万分。
“好。记住我义父的话,也记住我的话。我们,走着瞧。”郑斯璎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猝然放开辛夷的手,便转身告辞。
一袭水红罗裙迤逦,宛如春日带刺的蔷薇,秾烈到荼蘼若毒。
辛夷也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郑诲走上来道:“今日多谢怀安郡君。不过郡君当众顶撞了王家,王家是睚眦必报的,郡君可得留神点。”
郑诲在郑家随从的簇拥下,向辛夷微微一揖手,以他五姓家主的身份向个晚辈揖手,大有平辈论交的意思。
辛夷被唬得连忙还礼:“郑大人客气。王家气焰太嚣张,本郡君着实看不过,也是利己利人,才顺手一把。是故这一礼,辛夷着实不敢当。”
郑诲笑了,眉间藏不住的赞赏:“以前和郡君说过,老夫判人,凭的是能耐二字。你有能耐,娃娃闹上天也是本事,你若没能耐,玉皇大帝也得低头。而今日一见,郡君大抵是前一种。老夫愈发期待,郡君和王家的这盘棋,谁能下到最后。”
辛夷笑得矜持,连道不敢当,她始终微垂着头,就算郑诲向她行礼,她也把自己放在小辈的地位,这番识趣,自然又让郑诲好感大涨。
“一扶之恩,涌泉相报。往后若有用得上老夫的地方,郡君尽管来郑府,大门随时为郡君打开。”郑诲笑着拍拍辛夷的肩膀。
二人又一番客气,郑诲才告辞离去,辛夷不介意和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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