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尔吉言了。”李景霆闷闷地丢下句,就蓦地拂袖而去。步伐匆匆得像被谁惹了多大的气。
辛夷看着男子的背影,狐疑地嘀咕道:“这些龙子果然都非凡人也。一个比一个古怪。”
“不是他非凡人也,而是你非凡人也。”
忽地,一个慵懒的男声接了辛夷的话。
辛夷寻声望去,见廊下不知何时多了第三人。那人一袭黄栌色绣如意云文绫薄衫,对着辛夷笑得露出圈大白牙。
辛夷的眉间顿时腾起股警戒,下意识后退几步,然而动作却是不慢。
“民女拜见二殿下。”
“本殿的影卫回报说,三皇弟去翻人家的后苑了。本殿实在好奇,就自己跟了过来。没想到印证了些猜测。”李景霈折了根柳枝搔着后脑勺,活像个市井混混。
“猜测?”辛夷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
李景霈咧嘴一笑:“之前咱们的游戏,你居然请动了三皇弟来阻止我,不管是什么条件交换,都足以让本殿诧异了。需知三皇弟是个万年铁树,从没有棋子和他谈交易的。”
“万年铁树也开花。只是殿下没瞧见而已。”辛夷也不动声色地笑了,“若殿下所说猜测只是这个,那也算不得高明。”
李景霈甩了甩柳枝,眉梢一挑:“胡说。本殿本来也就不高明,不过有些事,非得要不高明的人才看得透。比如你之于我三皇弟。他那么精明的人自己都懵着,还被我猜到了。”
“民女之于三殿下?”辛夷眉间一蹙,“殿下不妨直说。民女打小就不会猜哑谜。”
“辛姑娘,你却还不知?你对我三皇弟而言,是如何的……如何的……”李景霈迟疑了半晌,似乎在寻找着个合适的词儿,“特殊。”
“特殊?”辛夷一愣。
她脑海里瞬间划过的,是李景霆以前说的话。
——棋局双方,一黑一白。然而还有最可怕的一种,便是灰。
——最可怕的却是那将变未变,待势而动的棋子。而辛姑娘如今,就是这样的棋子。
如此的她之于李景霆,自然是特殊的。
“特不特殊又如何。如今都是弈者,下自己的棋罢了。”辛夷并没有多想令,“若殿下只是来和辛夷叨些闲话,那民女就不送了。”
李景霈笑了:“本殿今日跟三皇弟过来,也是想见你,还你一恩。不然本殿没必要现身。”
眼看辛夷眉间蹙得更紧,李景霈主动解释道:“你保长孙毓泷的事,本殿都听影卫说了。本殿谢谢你。不仅你我之怨一笔勾销,本殿还要还你个人情。”
辛夷泛起抹嘲讽的冷笑:“那民女还得谢过殿下不杀之恩了。就不知是如何个还法?金银财宝,还是功名利禄?”
李景霈丝毫没在意辛夷话里的冲意,只是拿柳枝惬意地搔着后背:“棋局之中,死不可怕,怕的是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而辛姑娘你如今,就被个鲜花帐罩住了。你只看到眼前繁花似锦,却不知那帐后埋着的毒蛇。本殿要还的恩,便是帮你把帐子捅破,让你把是黑是白瞧清楚。”
“说到底,殿下是来还我场明白。想来是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殿下就不必卖关子了。”辛夷脸色如昔,心底却多了分郑重。
李景霈虽然心思骇人,但好在恩怨分明。
凭他和长孙毓泷的交情,自己保了长孙毓泷,他就算没好处给,也没必要拿个坏处坑自己。
李景霈的目光忽地幽微起来:“当年我三皇弟呈给母后的文集,辛姑娘自己可见过没?”
辛夷哭笑不得:“皇子呈给皇后的,被坤宁宫收着。民女如何见过?”
“本殿倒是和母后一起瞧过稀奇。所以那本文集,本殿翻阅数次,无比清楚。”李景霈嘴唇一勾,“辛姑娘,你可知文集中诗文共多少首?本殿告诉你:诗百零八首,文廿七篇,总共一百零三十五。”
辛夷心头猛跳。
一百零三十五。对于一个闺中女子来说,这数字绝对不少。
然而她六岁能诗,九岁能文,迄今一共作了多少诗文,她自己并没算过。
然而,听到李景霈报出那么精准的数字时,她内心陡然而生一种不妙。一种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直觉。
如同那鲜花帐立马就要被戳破,露出背面藏着的毒蛇来。一条条嘶嘶着信子,从最亲近的枕头旁钻出来。
辛夷脑海里嗡嗡乱响成一片,只听见李景霈的声音如梦般传来——
“闺中之范,纲常尤苛。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纵使有些会诗文的,流传出去的文章也寥寥可数,绝没有自己府中人主动拿出去吆喝‘我家出了个才女,写得一手好文章’,那相当于是往自己家门抹黑。然而辛姑娘传到母后耳边去的,有百余首之巨。如果姑娘自己没算过,那本殿可以提点姑娘:这恐怕是姑娘迄今为止所作的全部文作。”
辛夷脑海里乱得更厉害了。她从不知自己传到皇后那里的诗文有如此之数,当然她确实也不知自己从小到大一共作了多少诗文。
然而她唯一确定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家家户户都以有个辛芳似的女儿为荣,绝没有以她这样的女儿为傲的道理。
她六岁能诗,九岁能文,辛歧虽没有明显反对,但脸色从来也不好看的。所以就算名气大了,偶然流出去几篇可以预料。但绝没有辛歧许诺,让旁人把她的诗文拿出去显摆的理儿。
百余篇。光是这个数字,就足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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