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阿卿也该是如此想,才算得上是合格的弈者。棋局之中,唯有利益。哪怕是小哥哥,阿卿也不能忘了。”辛栢的笑有些苦涩,有些自嘲,他低下头摆弄着棋子,微微弯曲的脊背,看上去竟有些茕茕,“回不到过去了。也好。棋局无退路,我退不了,阿卿也退不了。”
辛栢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拾掇好,再次抬眸间,又恢复了那温柔到如同面具的浅笑:“时候不早了,回去罢。省得你被旁人发现来见我,又要被骂扰了我的养病,便被爹爹赏一顿板子了。”
辛夷点点头,下榻,转身,离去。她竟是再没多说一句,连脚步都没有一丝凝滞。
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对小哥哥说,还是对辛栢说。
也就是尚到如今,她都发现她的心,依然在动摇着,依然在抗拒着那锦绣袍子后,实则是满袭虱子的真相。
可辛夷的脚尖刚碰到门槛,一只温暖的大手就停在了她头顶儿。
那是她熟悉的温度。
儿时的她最喜欢辛栢抚她的脑门顶,感受着男子掌心的温柔,她会安心得像在太阳底下晒了整天的猫儿。
“不要回头。”辛栢幽幽道,声音竟有些沙哑,“就这样,一会儿便好。”
辛夷浑身都定住了。她没有回头,看不到身后的男子,此刻是如何的神情。
她猜得到小哥哥的,却猜不透辛栢的。
好似是昨日,却又好似过了很久,辛栢都没有这般抚过她的头顶了。
纯粹的,干净的,宠溺的,只属于兄长和妹妹的温柔,只属于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辛夷太过怀念,太过陌生,心里一时忽冷忽热,蓦地幽幽启口:“一直想问小哥哥,从最开始就想问小哥哥:你打小违经叛道,力排众议,授我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真的只是怜惜,还是别有目的?”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骇人的死寂。
一刻,两刻,三刻……
没有点烛的房间昏暗喑喑,没有一丝风儿。辛栢的呼吸宛如夜色中的潮汐,有些不稳地回响。
深秋的寒意从柚木地面上浸出来,一缕缕缠得人心尖凉,连同着辛栢搁在辛夷头顶的掌心,温度也一点点下降,最终化为了凉薄。
辛栢的手蓦地就垂了下去。
“快些回去罢。瞧这天色,又该下雨了。”
辛栢伸出手,越过辛夷,为她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蒙蒙的秋阳哗啦声淌进来,为房间带来丝光亮。然而辛夷却如蛰居黑暗太久的蝉虫,对陡然而来的光亮不适应。
她捂了捂眼睛,眼角涩痛得厉害。
“告辞。”
辛夷抬眸,迈脚,踏出了门槛,没有丝毫凝滞地远去。
房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奄奄的秋阳被生生截断,那伫立门口的男子瞬间被埋葬在黑暗里。
秋雨一场凉,冬雪一******大魏又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天儿愈发寒冽刺骨,连风儿都夹了冰渣子。
天寒气冻,长安萧瑟。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将手拢在夹袄里,议论着今年的冬或许来得早些。
然而,五姓七望和官宦世家那些个人儿心里,却是先这深秋飘起了冬雪。
圆尘依然没有出现。卢家气势汹汹地连斩了数十名高家子弟,鲜血都流到大街上,凝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卢高之变僵持不下。其余世家则隔岸观虎斗。皇帝也连发数十道通缉告示。但是,只要圆尘一日不出现,这僵局只怕还得拖下去。
长安人心惶惶,秋风都愈凉了几许,吹得辛府的宝磬梅花打起了花骨朵儿。
辛栢依然茶饭不思,整日蔫蔫地锁在屋里。听送饭的丫鬟说,四公子眼眶下的青黑愈发重了。
老太太辛周氏终于坐不住了,不知以什么条件,竟请动了从不出诊的春风堂郎中上门,给辛栢瞧病。
这日,辛府上房。所有人到了个齐全,屋子里黑压压地坐了一片。
春风堂郎中柳禛立于堂下,有些不满地乜着眼:“昌平县君,不是在下无礼,而是整个大魏都知道在下的规矩:不出诊。哪怕是四皇子要配治疤痕的药,也得年年亲自进京来。”
辛周氏并没在意柳禛的态度,反而语调愈发温和:“柳郎中,规矩老身自然晓得。不过听闻郎中亦是痴棋之人。老身最近得出珍珑棋局解法,彼时愿与郎中讨教。不知此,可否值得您出诊?”
“珍珑棋局有解了?”柳禛一听到个棋字,眸色瞬间亮了。
“不错。老身连着数月与棋公子探讨,终于有所得益。只要郎中愿为我孙儿诊治,这解法老身双手奉上。”
辛周氏刻意地提高了语调,无论房间里辛氏族人,还是房外侍奉的丫鬟小厮全都听了个明白。
辛夷却是眸色一闪。
辛周氏这话明摆着是告诉诸人:柳郎中愿意上门出诊,全因痴一个棋字。
辛周氏有因棋而赐的昌平县君名号,在棋痴眼里,确实值得破回规矩,动动双脚了。
四下心底还存疑“四皇子都请不动的柳郎中为什么肯上门”的众人也顿时释然,泛起了会心的笑意。
然而,在辛夷看来,辛周氏的举动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正因为柳禛上门是为了其他,所以才要放出去个“因为痴棋,上门出诊”的名头唬人。至于辛栢有病还是没病,自己都洞若观火,她不信辛周氏还瞧不出。
“罢了。为一个棋字,破一回规矩。也不算亏了。”柳禛的声音传来,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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