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引得全府哗然。五姑娘辛菱日日跑到慈兰堂,或是旁敲侧击或是哭哭啼啼,要么扯上辛府名声,要么来句防患未然,可辛周氏听了数天,也都没变主意。
一来二去,府中人都知道辛周氏是定死了心。就算有不满有疑惑有怨尤,也都只得压下去。连辛岐也只是把六姑娘叫去,训了顿话,提点了闺中之德,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比如:辛栢病了。
辛栢这一病来得突然,还不轻,日日茶饭不思,蔫蔫地躺在榻上。
郎中请了一拨又一拨,都道是深秋寒气入体,脾胃气虚,心思愁郁,静养阵子也就无碍了。
辛栢作为辛府嫡长子,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于是辛周氏亲自发话,府中诸人,无论是谁,除非得辛栢同意,否则都不能去打扰他。
然而,当辛夷站在辛栢房门口,看着阻拦她的两个小厮时,连日的闷苦瞬时点燃了火星子。
“让我进去。我要见小哥哥。”
“哎哟,六姑娘。您别再为难奴才了。四公子病着呢,若是您打扰到他安歇,彼时老太太怪罪下来,奴才们也没多的脑袋哩!”
守门的小厮眉毛眼睛都挤到一块儿了,连连搬出辛周氏的名头,想把辛夷劝回去。
这六姑娘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大清早的就闹着要见辛栢。劲儿还倔得紧,杵了数个时辰了,也没有退半步回去的意思。
小厮们暗暗叫苦,想着怎么再磨几句,却见得辛夷猛地冲上来,一把推开小厮,直冲冲地就往院子里闯。
“哎哟,六姑娘!老太太可是发了话的……”
“尽管回话去。有什么罚算我的。”
辛夷三两步甩开了小厮,闯进院子,哐当一声推开了辛栢的房门。
房间内没有点烛,就算是白昼,亦是显得有些昏暗。
辛栢半躺在榻上,脸上盖着副梨木棋局,身边黑白棋子凌乱地散了满榻。
他一袭家常的鸦青色滚风毛湖绉衫子,衣襟松松垮垮地系着,甚至未着袜,赤足就那么晃悠在榻上。全然没有平日仕门公子端谨敦厚的样子。
直到辛夷走进了榻边,他也没有动静,似乎是下棋累着了,棋局一散就瞌睡了过去。
辛夷眉心蹙了蹙,兀地伸手过去,掀开了棋局。
棋局梨木雕琢,有些分量,猝不及防下落在辛栢腿上,疼得他倒吸口凉气:“嘶——阿卿你想砸死我呢!”
辛栢并没有瞌睡,他睁着懒洋洋的眼睛,带着些戏谑地盯着辛夷。
“小哥哥不是病着么?”辛夷根本无心辛栢的打趣,直接凉凉地丢了句回去。
眼前的辛栢面色红润,意态悠闲,哪里有半分重病的样子。只是眼眶下有圈可疑的暗黑,好似思虑些什么,连续几晚不曾合过眼了。
“对呐。本公子可不是病着?”辛栢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抓住棋局又要往脸上盖去。
辛夷却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俯下身,逼近他的脸庞:“小哥哥没有什么,想对阿卿解释的么?”
“阿卿想听什么?”辛栢眸底一划而过的精光,宛如暗中出鞘的宝剑,哪里还有半分那闲散富贵公子哥儿的样子。
两人离得很近。辛夷能看见他眸底映出的自己,宛如贴在铜镜上的窗花,清冷,淡漠,没有一丝的温度。
咫尺距离,却好似山长水断。
呼吸被二人刻意地压抑,安静得能听见秋风拂过脸上细小绒毛的微响。
辛夷的心一寸寸沉下去:“那晚小哥哥救我,得以逃脱圆尘追杀。马三的酒,钱掌柜的画,书生的取水车,环环相扣,生机缀连。然而,漏洞是:最开始马三的账本。小哥哥不可能时刻将一个江湖帮派的账本带在身上。换句话说:小哥哥你是算好了,提前备下的。”
辛栢的眉梢浮起抹笑意,他如寻常的慈和的哥哥,柔声道:“阿卿以为呢?”
“所以,一切。从最开始的一切。包括江离来看我,我跑出府,圆尘来刺杀我。小哥哥,你一切都算好了,也都算准了。”辛夷微微眯了眼。
当时从辛栢一出现,辛夷就觉得古怪了。
太巧。包括后来一连串的险中求生,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巧得像是算好的连环游戏。
“不错。”辛栢微微颔首,如同寻常地鼓励妹妹勤思进学,欣慰而又耐心的浅笑,“那,我算计的目的,阿卿可看出来了?”
“破绽是那个取水车。”辛夷在榻上坐下来,拾掇好梨木棋局,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摆在上面,“得到书生取水车的相助后,为什么不是立马上车,而偏偏要等到迎客斋。小哥哥,你在做给旁人看。”
一颗颗棋子黑白,陆续被摆在棋局上,也沉入了辛夷眸底,泅开一爿爿夜色。
黑白博弈,人心诡谲。每一步都是算计,每一子都是心机,她不得不如履薄冰,如提灯夜行。
辛栢到底是说对了一句:棋局之中,除了自己,谁都不要信。
“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圆尘诛杀卢锦一事,事发地点偏偏便是迎客斋门口。所以,可以确定当晚卢锦便在迎客斋。而小哥哥,你要做戏给瞧得,就是当时追上来的圆尘。”辛夷顿了顿,眉间腾起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你要让圆尘以为,我二人是在卢锦的帮助下,或者说和卢锦的某种交换下,堪堪在迎客斋逃脱了他的追杀。”
“迄今为止是对的,但再接下去可就错了。”辛栢不慌不忙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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