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锦忽地抬头逼视秋三娘。哪怕她是跪着,眸底也有世家独有的威严和高贵。
“秋三娘,你一个窑姐儿踏入我卢府的门,此一罪;屡次对本姑娘出言不逊,此二罪;最重要的是,你得知了我和辛栢公子的事,此三罪。三罪条条当诛,你以为事成之后,你能活着走出卢府?”
卢锦话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没想到,秋三却是笑意愈浓,是那种干净到几乎不真实的笑。
“奴自然清楚。不过,至少我能临死前到手一大笔赏钱。我女儿的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你一个窑姐儿有女儿?”
“不要太惊讶,卢大姑娘。只怕你们对我的调查也没查出她罢。连她都以为我只是在大户人家做奶妈子,世人又怎会知道她的存在。我劝卢家别妄图杀人灭口,秋三娘的女儿,只是个无忧无虑的豆蔻少女,绝不会和脏东西扯上干系。”
“好一个秋三娘。大活人都能瞒得这般严实。”
“不然呢?可惜,你卢锦不是合格的恋人,我秋三娘却是合格的娘亲。”
秋三娘丢下这句话后,蓦地站起身,对影卫喝道:“把火塘里的火再给奴烧旺些!”
影卫毫无迟疑地听命。四下的丫鬟却是急得直搓手。可事主儿卢锦却瘫软地坐在地上,脸色恍惚的发着懵。
火塘里熊熊火苗腾起两尺高,顷刻就将那霞帔烧得渣滓都不剩。
秋三娘拿过针线包,向施舍喂狗般扔到卢锦面前,巧笑如昔:“我的小姑奶奶,这下你可以绣了罢。”
卢锦面无表情,像个傀儡样拾起针线,开始绣那鸳鸯蝴蝶双香囊,君子好逑妾心意。
然而她的手却抖得厉害,指尖屡屡被针扎出血来。她却仿佛没有察觉,没有停歇,近乎机械地一针针刺下。
鲜血染红了鸳鸯俏,染红了蝴蝶娇,化为一片片嫣红的牡丹,盛开成了最绝望的荼蘼。
卢锦惘然地抬眸看向窗外,仿佛看见那青衣公子翩翩而来,端的浊世佳姿。
他对她笑,他唤她的小字,温柔地好似醉了整个天下:“锦儿。”
那是她曾以为的余生。
然而,她又好似看见爹爹卢寰从旁走来,将一把剑塞到她手中。
“虽说卢氏贵,事不躬亲。但爹今日偏要你亲手杀死宋家小子。不然,死的就不是宋家几个人,而是宋家整个九族,包括他那视若珍宝的妹妹,宋金燕。阿锦,爹要你亲手斩断你的情。”
旋即,视线一晃悠,青衣公子便倒在了血泊中,他临死前只来得及说了句残缺的话“锦儿,你…你好……好……”
卢锦不想知道后半句,永远也不想。
她燕尾般的睫毛一扑闪,哪里有青衣公子,哪里有卢寰,只有院子里的红枫被秋风吹得呼啦啦晃,卷起满地金菊落英。
卢锦忽地觉得眼眶涩得厉害,但偏偏流不出一滴泪。
她好似早就忘了,该怎么哭了。
话说这厢,辛夷从罔极寺回府,还没推开府门,就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辛府大门紧闭,连看门小厮也没影。门口的灯笼死气蔫蔫,在秋风中咯吱咯吱晃悠,听得人心惊。
“难道出事了?”辛夷蹙眉上前,刚想叩门,却仿佛有谁觉察到她的到来,府门被哐当声,直接从里面打开了。
蕉叶直楞楞地杵在门内,面无表情地道:“老太太命:六姑娘随奴婢去宗祠罢。”
看到蕉叶而不是绿蝶来迎接自己,辛夷心底已然升起不安,又听得她说“宗祠”,那丝不安愈浓了:“为何是宗祠?若是祖母想见我,难道不该是慈兰堂或荣华轩?”
“蕉叶只是个婢子,怎会知道主子的打算。六姑娘跟奴婢去便是。”蕉叶冷冷地回了句,转身便走。
辛夷无奈,只得跟上去。可半晌来到祠堂,看到那乌压压的架势时,她心底那点不安蓦地变为了现实。
辛岐扶着辛周氏伫立在上首,满脸铁青得骇人。余下各房哥儿姐儿一堆,也是脸阴得如丧考妣。奇怪的是场中没有任何丫鬟小厮,只有辛氏族人。
而辛菱俏生生立在前首,看向辛夷的眼眸噙着寒电般的冷光。
辛夷心底蓦地腾起股危机感,然而不待她做出应对,便听得辛岐一声大喝:“跪下!”
辛岐语若雷霆,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炸得辛夷有片刻失神。好像自卢家休妻后,她从没看过辛岐如此震怒。
“还愣着干什么!你这个混账丫头,平日闯祸也就罢了,如今为何做出这等丢脸的事?”辛周氏也气得连连跺脚,喘气都不太连贯,吓得辛岐连忙给她顺气,带着看辛夷的眼神也愈发冰冷了。
“紫卿……紫卿何错之有?”辛夷有些发懵,动作却是不慢,规规矩矩地敛裙跪下。
“六妹妹,你何必再装糊涂?”辛菱盈盈上前来,摆出副遗憾的样子连连叹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棋公子的私情,哪怕是在冷清无人的后花苑,这老天爷也是瞧得清清楚楚。”
辛夷心底咯噔一下,瞬时明白了原委。
十月初一螃蟹宴,她和江离独自离席,在后花苑相会。其中一寸相思千万绪,心有灵犀一点通自不便细说。关键是后来她出苑子时,不偏不倚地就撞见了辛菱。
当时她就怀疑过,辛菱有没有去后花苑瞧见她和江离独处。
她百般试探,辛菱虽言辞古怪,但并没有确切的破绽。她只得祈求是自己多心,辛菱并没有抓到什么把柄。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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