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幕,都是辛夷禁不住偷偷觑眼瞧见的。江离没发觉,她也就偷看了很久,直到江离头也不抬的一句戏谑:“好看么?”
辛夷的耳根子兀的烧得厉害。她拉下脸道:“不过是好奇公子为奴用的是什么药?是毒还是解药?”
“瞎说。”江离忽地勾了勾唇,低沉的语调散发出摄人的魅惑,辛夷止不住心跳,原来世上还有一种人,能将邪气和清贵融合得这般完美。
“是乳香、三七、血竭并紫参,碾碎研磨的伤药。活血化瘀,跌打损伤用最好了。这是外面药铺买不到的方子。本公子从前晚开始亲自选药,磨了近两天才碾得这般细,入效快,伤也好得快。”
江离清音如潺潺的泉水,却在辛夷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砰一声脆响,辛夷猛地将江离的手打开,力道之大让男子的手背瞬时起了片红印。
“前晚亲自选药,磨了近两天,今晚药成……公子算到了辛菱夜访,也算到了紫卿会受伤,公子还算到了什么?可不要告诉紫卿,公子是个闲了就磨药随身携带的人。”
辛夷的眸色一寸寸冷下来。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秋水眸盯紧了江离的每丝表情。
江离却不露山不显水,依旧面容静好,呼吸绵长,淡淡道:“别乱动。药都撒了。”
男子如昔的样子,仿佛女子只是戏台上的戏子,哭哭笑笑不过是戏子多情,而他冷眼旁观,做那台下看戏人。
辛夷忽地鼻尖不可抑制的发酸。
江离提前备好了伤药,那也便算到了前后。包括辛菱和和尚的丑事,包括自己下错棋陷入危机。
“公子不愧是棋公子。算无遗策,天衣无缝。高明。”辛夷字字若从齿间蹦出,带了哀颓的寒意。
棋局之中,无关风月。本就是利益相同为友,利益相悖为敌。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算计。有人片叶不沾身,自己却太容易陷进去。
恍若黄粱一梦二十年,现实中都进了土馒头,梦里还欢喜自己刚当了驸马。
所有复杂的心绪涌上来,只化为了辛夷愈发清冷的脸色。没有喜,也没有悲,更没有怒。
辛夷取出锦帕,一丝不苟的,沉默平静的,将伤处江离撒上的药粉拂下来。
药粉纷纷扬扬,在柚木地上铺了一层,如同初冬埋葬了一切的雪。
拂尽药粉后,辛夷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继续看《元和郡县图志》,自始自终恍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江离眸色深了深,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他无意离去,竟负手踱过来,榻上敛衫坐下。
大魏虽月牙凳圈椅绣墩盛行,但依然有“跪坐”之俗(注1)。辛夷的书房就是如此。柚木地高出半尺,置几张黄梨木镂花案,文房四宝,尺高书卷,恍若私塾夫子的住处。
江离坐在辛夷身旁,右膝曲起,左足半趺,右臂直伸置于膝上,一副闲逸慵散仿佛在自家的样子。
今晚他穿了件青色苎布的衫子,青衫磊落,容颜绝美,微风浮动青衫涟漪,好似荷塘中青碧的雾霭,在月光中润润地氤氲了进来。
辛夷连头也没有转一下,她只是专注的看着手中书卷,时不时提笔批注,小楷娟秀。
屋里安静如斯。能听见晚风拂动窗下木槿,木槿花瓣随风溜进屋来,落在光洁的木地上,落在烛火盈盈的案上,落在辛夷笔下的字里行间。
一室落英,暗香浮动。木槿花西见残月,傍拂轻花下红烛。
忽地,辛夷感到有什么在扯她的裙角,她低头瞧去,惊呼出声:“棋公子,你这是作甚?”
原来有木槿飘落在辛夷淌开的裙摆上,江离微俯下身,一手压着裙角,一手执狼毫,在女子裙摆勾勒木槿。
墨迹迤逦,一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跃然裙上,衬着背底月白鲛绡,兀的玲珑好看。
“落英美甚,然转瞬凋零。若不借外力留下芳迹,岂不辜负青帝?”
江离描得认真,头也没抬。墨发垂下来,拂过他玉雕般的脸庞,勾来木槿花魂几缕。
辛夷却是眉心一蹙,冷冷道:“公子在纸上描便可,为何要来脏了我的裙?”
“姑娘岂不闻: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槿花与佳人,方才相配。不然就是纸上描花,也是未得精髓。”
江离语调清淡,却又说得郑重。好似那曲江池畔吟诗作画的白衣公子,又似大雁塔上观花赏月的少年儿郎。哪里还有半点那个心机诡谲、冷面神秘的棋公子影儿。
辛夷摇摇头,她糊涂了。
江离是个眼前的大活人,却让她感觉不真实。如同下凡一趟的云中君,戏弄人间番就踏鹤而去。不惹烟火,无有踪迹。
“为什么摇头?本公子画得不好么。”江离余光瞥见辛夷动作,有些不满的抬眸道。
“画花难画香。”辛夷挑了挑眉,“到底是枉费了。”
江离唇角一勾:“俗人俗语罢了。你且瞧本公子画来。”
江离颇有兴致的俯身执笔,半刻他唤辛夷瞧时,后者却扑哧声笑出来。
原来那木槿旁直白的题了四个字:此花很香。
辛夷笑得眉眼儿荡波,就算以锦帕掩唇,也掩不住那圈碎米牙:“公子还说旁人,你这才是俗不可耐!便是花旁描几只蝶儿,也比这大白话好些!”
“为何要画蝶?”
“花香引蝶来。则蝶至,必是花香。”
江离忽地眸色加深,他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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