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陡然印证了自己曾经的猜测:辛府藏了盘棋局。而这个棋局已临近起势破局的节点。
虽然辛府不过是五品小官,也算平安祥和,尊老爱亲,甚至马上又要迎来红妆之喜。然而,这层层风平浪静的底下,却是暗流汹涌,撼天动地,甚至牵扯到了大明宫。
这不是自己可以插足的,也不是自己可以好奇的。几乎瞬间,辛夷就冷静的做出了决断。
辛夷收好红绫馅饼,眸色已恢复了平静:“多谢公子相告。”
江离有些意外的瞧了辛夷一眼,眸底起了些涟漪:“……本公子想通过密令,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如今已八九不离十了……”
“公子意图如何,紫卿不敢兴趣。”辛夷冷冷的打断了江离的话,“这盘棋局太大,不是我一个五品官的庶女可以下的。”
“却是忘了,你不会下棋的。”江离似笑非笑的应了句。
辛夷没有应话,她默默看向江离。男子的唇角带着缕笑意,说不准是冷笑还是莞尔,就是这若有若无的一缕,就让人生生乱了心去。
良久,辛夷樱唇轻启:“紫卿不若公子,道是什么都看得透的。”
“不,本公子也有看不透的东西。”
“什么?”
“你。”
江离的眸底有夜色氤氲开来,衬着他唇角缥缈的笑,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清魅的邪气。
如同夜色中孕育的一只蛊虫。剧毒,却偏偏张开了蝴蝶的翅膀。
辛夷有片刻的失神,她总觉得,自己重活这一世的最大变数,就是这个江离。
辛夷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两人相隔不过五步,她忘记了自己算计里所有的对答。她把含有解药的馅饼仔细的吃下,然后身子乏力又迷糊睡去。
江离也自己发呆,看书,下棋。房间内有两个人,却安静得好似只有一个人。
当辛夷再次醒来,已是夜色满天。江离倚坐在案边,他眸色专注,唇瓣轻抿,修长的食指正沾了茶水,在案面上画着珍珑棋局。
案上的雕花红烛燃了一半,烛泪颗颗,累成珍珠串。
“什么时辰了?”辛夷倚坐起来,上身披了件文绫青缎镶边半臂,下意识的问了句。
“刚巳时。”江离头也不抬的应道,滞了会儿,又加了句,“你饿么?可想吃些东西?”
“没有胃口。”辛夷惺忪的应了,“爹爹以为我要补补,尽让厨房做些油腻之物。实在是瞧也不想瞧。”
江离的指尖滞了会儿。旋即,他拂袖,起身,唇角又挂起了那缥缈的笑意:“你等我会儿。”
丢下一句话后,江离就推门而去。辛夷还没缓过神来,只愣愣的呆在榻上,琢磨着到底有哪点不对劲。
当江离端着一碗粥,在她榻边坐下,又舀起一匙递到她嘴边时,辛夷才意识到那不对劲是什么。
她和江离,一个五品官第的小姐,一个靠棋艺谋生的白衣书生,毫无恩怨,点头之交。甚至因为天下棋局,二人互相猜忌,互相利用。
她说过,我们之间唯有利益,无关风月。
而他也说过,我从不下没有赚头的棋。
然而今晚,他们两个却若经年未见的挚友,一朝重逢巴山夜,闲敲棋子落灯花。又如生死相依的至亲,一人患病,一人为汝素手洗羹汤。
这哪里是不对劲,简直是诡异了。
辛夷蓦地灵台清明。她反射性的往后一退,再看江离的目光已多了浸冷:“公子自重。夜已深,公子再呆在女儿闺房怕是不妥。”
没想到江离理都没理辛夷,他只是从容的把汤匙又往前递了一步:“你说不喜油腻,我便做了珠玉二宝粥。趁热快尝尝。”
辛夷眸底的冷意又浓了几分:“珠玉二宝粥,可不是《食医心鉴》(注1)中所录之食。没想到棋公子也会琢磨这些闲书。”
江离毫无异色的点点头,声音温雅:“不错。将薏仁、山药捣为碎末,清水煮白粳米至糜烂,再加入切成小块的柿霜饼,煮沸即可。”
辛夷泛起抹嘲讽的笑。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幅温馨静好的灯下月夜图,但若真是这样,江离就不是那个看透一切神秘莫测的棋公子,她辛夷也不是人活两世芳心已死的辛紫卿了。
“公子为何要待我至此?是粥里有玄机,还是要做给暗中的什么人看。”辛夷说的每个字都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公子,从不下没有赚头的棋,不是么?”
江离敛目,低低的笑了,烛火在他唇角完美的弧度上滚动,好似星辉落在了柳梢头。
一颤一颤,颤到了辛夷心尖儿去。
“再高明的棋者,也有下错棋的时候。”江离的声音带了分沙哑,却叫人听不出来他话里的喜怒。
辛夷她还想说什么,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咚一声。
再冷脸的辛夷也不由红了脸。她心下一横,想来要死也不能做饿死鬼。便一把夺过瓷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她吃得太急又呛得咳嗽起来。
“慢点。”江离如嗔怪一个孩子般低低笑了,他又端过来一杯茶,递到辛夷跟前。
辛夷的眉心蹙成了一团。迫于口腹无奈她才喝了粥,但和江离如此相处,实在太尴尬了。
“不麻烦公子。”辛夷蓦地缩进被窝,从头到脚捂了严实,翻过身去再不理江离。
“你睡得着么?”江离低沉的声音依然从榻边传来。
“巳时醒的,现在刚半个时辰……我本来就患疾,体弱乏力,岂能以常理度之!”辛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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