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如果查到凶手是你认识的人,你会怎么做?”沈阙垂着眸,给自己斟了一杯。
清澈的酒水落下,他持杯的手微微颤抖,他似看着酒中倒映的一道倩影,幽深的眸中有着几不可见的紧张。
这个问题墨廿雪倒还没想过,她听沈阙一问,傻了片刻,然后“嗯”了一声,认真答道:“若是这样,那要看那个人在我心里够不够分量,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护短……不过,本公主交友广阔,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认识的人非要置我于死地吧?”
喜欢护短的公主。
沈阙苦涩地弯起唇角,酒水落入喉中,烈性的炮打灯烧的喉咙都要燃火,强忍着不适,却还是捂着嘴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
“呀。”墨廿雪看他喝得这么急,伸手替他在背上拍了拍,林复赶紧倒了杯水,墨廿雪接过来递给他。
林复摇头不忍,“大哥,这炮打灯是醉月楼最烈最狠的酒,本来是宋玦心情不好,所以点了一坛来折磨自己的,你这是何苦来?”
说起来,林复才真是心有戚戚焉。宋玦喜欢烛红泪,被回绝得直截了当,立仆,沈阙暗恋公主,公主明恋温如初,他自己求而不得,还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也仆。兄弟们前“仆”后继,直看得他一个胆战心惊。
本来林复私底下劝过他:“大哥,既然公主心有所属,你赶紧放弃了就算了。大好男儿,何患无妻?”从朋友做起,过渡到恋人,有一些人,花了上十年,而有一些人,花了一辈子也未必成功。
可是他低估了沈阙的执着。
墨廿雪的追逐,不过三年,他还有一生遥遥不及的时光。
喝了茶,酒沿着食道火辣辣地灌下去,进入了胃里,仍是一片火烧的燎原之感,他忍不住笑:“南幽的酒,真烈。”
“这么说,你还喝过北夜的酒?”墨廿雪想着沈阙也有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历,这些都是她一个困在紫金牢笼里欲飞不得出的公主所不知道的。
沈阙两指拈着碧青瓷的雪杯,状似认真回忆了一番,沉吟着道:“自然也喝过。有一段时间,我跟着商队沿着运河北上,他们的老板是个好酒之人,网罗了天下名酒。我有幸和他喝过几场,上的便是北夜的青花苦酒。那个酒,味道很苦,但也是我的最爱。”
喜欢喝苦酒?他的品味真独特。
墨廿雪摸着下巴细琢磨,眼见宋玦闷闷不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炮打灯,她却仍在问沈阙:“还有,我的两个丫头最近在我面前进了很多谗言,说你沈二是个君子,风度翩翩,出手豪阔什么的……我一听最后一个词就不对,我猜定是你给她们送了什么好处,可是我连番逼问,她们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咬牙不说。”
她不经意而言,沈阙的桃花眼闪耀灼灼芳华,仿佛晴日下潋滟着的一池香海。墨廿雪突然语滞,盯着他两眼发直地吐出最后一句:“通常这种情况,都和洛朝歌有关,你奇奇怪怪的。”
“唔?奇怪?”沈阙的眉往上一挑,墨色绵延如峰,“公主,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人出手豪阔不假,但主要是一向喜欢投人所好,公主的两个丫头喜欢姓洛的的画,我刚好去北夜的时候带了一幅回来,也不是什么珍品稀罕物件,信手就送给她们了。我以为,以我现在和公主同窗的交情,送个把小玩意儿实在不算什么事。”
个把小玩意儿?这人敢情是不了解市场啊。
墨廿雪叹息,拍了把他的右肩,“我看我还是还你好了,你要去字画场上问一下洛朝歌真迹的市价,估计肠子得悔青,以我们的交情,不能让你平白吃亏。”
我们的交情……这五个字是他自己说的,但是她重复起来,怎么就能让人这样心神愉悦呢?
“不用了吧,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不能回来的。”沈二公子说完,笑着问宋玦,“你说是吧?子佩兄?”
送出去的情书被退回来了的宋玦——
“呜呜呜——”捶桌大哭,哀嚎一声“交友不慎”。
……
原来沧蓝和浅黛收的好处,是一幅画。
墨廿雪还心道又是什么破扇子,但既然他们都说这是所谓“真迹”,她却还真有兴趣见识一下了。
“你们两个,我就知道,这事和洛朝歌跑不了干系,事已至此,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把画拿来。”一进门,她先照例摆个脸色,语调森森,气势压顶。
浅黛果然被唬住,只泪眼汪汪地摇头:“公主,不要啊,好不容易得到的。”
“你以为我要毁了?”墨廿雪一声反问得到了两个丫头此起彼伏的点头,她倒抽一口气,清叱道:“那我也总要看看,那画值不值得我的心腹小丫头沆瀣一气地糊弄我!”
听公主这口气,就知道是真生气了。
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丫头,闷不吭声地去取了画来。
南窗被规矩地支起,一片雕花窗棂筛下斑驳细碎的光影,柔软的晴日,雪海阁屋内伸进来一支碧绿的触须,携着春光破隙而入。
这是墨廿雪第一次真正地了解那个人。
卷轴被徐徐展开,春风微漾的芳暖里,画中的雪意萧寒却仍然扑面而来。
一片汹涌的雪海,覆着风中傲然挺立的劲竹,修长的的竹节,明灭间是参差点缀的斑纹。这是南幽特有的凝光竹,属于斑竹的一种,在夜里映着皎洁的月色,斑点处会发出鱼鳞明珠般的光华。
两个丫头各执一边,将画毫无保留地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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