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下了学,墨廿雪被沈阙带到城外,又有点悔意了。
今日方儒放大招,连伙国子祭酒李树堂给他们出了这么难完成的作业。
要一字不差地背下《中庸》。想想就是一件难过得食不下咽的事。
所以才出了城门不过走了一里地,墨廿雪突然不肯走了,“那个,沈二,我看咱俩昨晚才遇刺,虽然还不晓得是针对你的还是针对的我的,但我们一处在一起,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要是现在再遇上什么刺客,那真就是在劫难逃了。”
她不知道,“咱俩”二字已经轻飘飘地取悦了某人。
沈阙白衣fēng_liú,闻言挑眉淡笑,“公主放心,我定护你周全。”
他眉宇上扬,眼眸里有几点深邃如湖的微光。
明明是正经的话,由沈二公子说来却显得多了几分滑稽。他自己也给自己的定义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贵公子哥儿,连丈许长的一道楼阶都跳不过,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跟她说什么保她周全这种话。
唔,大概沈二的意思是:我能保你,让他们留个全尸……
墨廿雪一想,心头猛然一跳,她按捺住一点窜出的惶然,“你?还是算了,本公主这次舍命陪君子,我来护着你。”
强者总是该挡在弱者的前面。彼时,她是这般想的。
沈阙被她的话弄得有几分错愕,未几,又淡淡地将薄唇勾起,“公主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我便信你此言是真。上一次我就说了,沈阙愿把性命交托给公主。”
这个人每一次说话虽然声音都有点让人想揍的戏谑,但又总是,语意如斯之重,逾九鼎,过千钧。
墨廿雪无所适从地将衣袖一拂,“落红坡不远了,赶紧走!”
今日下学后,沈阙撇开宋玦和林复,默默留下来地关注着秦婉兮,她和白隐梅两人躲在后排喁喁说了几句,却丝毫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中。大抵便是地方狭窄,施展不开,秋后算账,落红坡见。
他对墨廿雪却含糊其辞地只说了地点。
十里长亭,雕栏迤逦,落红坡就在不远处,尽头生着一株茂密的木槿,此刻秦婉兮果然委屈不安地站在木槿花树外的坡上等人。
沈阙和墨廿雪默契地依着木槿,借着坡势地形作掩护,虽然将秦婉兮的声音瞧不真切,但要听到上面人说话还是不妨的。
秦婉兮攥着襦裙踱步,黄昏落日之下,安静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好在墨廿雪尚有几分兴致。她看到秦婉兮在这里等人,大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太学里的学生,多有媚上欺下、沆瀣一气之事,白隐梅身份不算高贵,但似乎比她这个公主还要跋扈。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她却欺负秦婉兮更加变本加厉了。
白隐梅总算是来了。
她这排场还挺大,墨廿雪徒步而来,白隐梅却嫌弃脚走得不舒坦,还找了一顶软轿,翠微璎珞,菖蒲流苏,放下轿,先露出一双白色的绣鞋,还要提着裙摆把牡丹花的绣面拉开,随后才姗姗而出。出来的时候,虽是夕阳余晖之下,但跟在软轿边走来的小环还是为她撑一把油纸伞。
白隐梅倨傲地对对秦婉兮露齿而笑。
她登场的方式,有点刻意而为的雍容,却也将风尘仆仆的秦婉兮鄙薄到了泥里。
果然秦婉兮脸色难看,更是局促不安。
白隐梅挥退丫鬟,自己撑着伞靠近,凌厉的一双凤眼如挟冰刃,但看上去却是在笑:“本姑娘今日也没空和你废话,你家不是有钱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来讨好我。”
士农工商。
秦家再有钱,但在官宦场的人看来,也始终上不得台面。几乎所有太学和国子监子弟,下学时都有专人接送,但秦婉兮却只有一个半老妈妈每日在学堂外等候。若是将家底堂而皇之摆在仕宦子弟的面前,早就不用在幽都混了。白隐梅敢在秦婉兮面前趾高气扬,不是没有底气。更何况,她现在握着秦婉兮的把柄。
呵,喜欢一个男人,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南幽女子入太学,泰半是家中无子,将来女承父业,便是公主墨廿雪,也被皇上重点栽培将来好相助她皇兄一臂之力。秦婉兮是家中独女,既是为了继承秦家的产业,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对上层多打交道,将来商埠遍通南北,赚五湖四海的银钱,也走得是渠道。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喜欢男人是一件没出息且落尽家声的事。当然,那个娇蛮的公主,倒是无人敢非议。但这放到秦婉兮的身上就十分不同了。
墨廿雪的指甲插入了泥里,自己浑然不知,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憋了一腔怒火,不拿人出气真是难受。但她的手却没有动。不知何时,沈阙已经在她身边,用食指缠了一缕她柔软飘逸的发,她一动,就会扯得生疼。
秦婉兮仍然紧攥着襦裙,垂眸低声:“你想要什么?”
白隐梅露齿而笑,“我要的,也很简单。你们家在烟雨巷有一家生铁铺,我听说盈利似是不错,如果你能把账本偷出来借我观摩一两日,这事儿便这么了了,丝绢还你,你看如何?”
秦婉兮有点长时间的没吭声。
落红坡底下的墨廿雪有点待不住了,坡下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她已经吃了一鼻孔的花粉,白隐梅的话更是让她想骤起发难胖揍她一顿。可是脚甫一蹬地,却被沈阙摁住了手背。
他的食指上,牵绕纠缠,是她一绺青丝。
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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