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患对雂州府的百姓而言,只能用谈虎色变来形容。
当信使用声嘶力竭地语调吼叫着五千倭寇犯境并且已经朝着雂州府所在的方向势不可挡狂袭而来的时候,刚刚还离情依依、热闹非凡的顺安码头瞬间慌乱成了一片。
陆拾遗也顾不得和梁承锐解释那囧囧有神的郭先生,直接用脚后跟把那玩意儿横扫进床榻底,就急匆匆地戴上帷帽跟着他一起出了船舱。
他们出去的时候,恪王正脸色铁青地对着他那中年护卫大发雷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皇室子弟乎?这个时候,本王说什么都不会离开雂州府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王爷,君命难为啊!”中年护卫头大如斗地继续劝道。
他实在拿自己服侍的这位主儿的任性没辙!
且不说这倭患多么可怕,单单是京里那位坐在龙椅上执掌着这偌大万里河山的主子爷就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等着揪他家王爷的小辫儿啊!
别人抗旨不遵,顶多就是来个抄家流放,他家王爷抗旨不遵……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指定很乐意给他扣个阳奉阴违、意图造反的帽子,然后不顾群臣反对的直接把他给咔嚓了。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家王爷当年可是大梁朝众所周知的隐形太子!
如果不是先帝崩逝的太过仓促,他家王爷当年又远在京城千里以外的地方……鞭长莫及……这皇位的最终得益者究竟是谁还犹未可知呢。
想到当今曾经对自家王爷下的诸多暗手,这中年护卫的男儿泪都差点没有从眼眶里飙出来了。
恪王在小节上虽然有亏,但是于大义上却可圈可点。
他从来就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身份高贵就应该受到百姓们的拼死保护。
相反,在他看来,百姓们之所以用他们的所有供养皇室,就是为了让皇室能够在百姓们出现危险的时候,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做一位合格的领导者,把他们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重新带回到光明的地方去!
梁承链不止这样要求自己,还激将自己的弟弟。
“十七弟,打小父皇就教育我们,不能倚仗着自己的身份而对百姓的苦难无动于衷……你虽是父皇的遗腹子,但本王相信他对你定然也抱着同样的期许——如今雂州府有难,不知你是遵从皇兄的旨意奉诏返京,还是跟随九哥一道,留在这里,痛饮倭奴之血,卫我大梁百姓?”
周围雂州府的官员和特意过来送行的百姓们在听了恪王的话后,心中可谓是说不出的感动,一个两个的用充满崇拜和景仰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一些年轻人更是因为恪王的这一番表态而热血沸腾,不约而同高举着自己的拳头大声重复道:“还请敬王爷追随恪王爷痛饮倭奴之血,卫我大梁百姓啊!还请敬王爷追随恪王爷痛饮倭奴之血,卫我大梁百姓啊!”
梁承锐尽管知道梁承链这是故意让他骑虎难下,但是他也没有半分逃避的想法,而是在深情无比地看了自己身边的陆拾遗一眼后,用很是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即便九哥不说,我也会留下来的,这儿是我家娘子长·大·成·人的地方,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生灵涂炭的!”
说到这里,他又满脸忐忑地回望向陆拾遗道:“就是不知娘子你,对为夫的此种决定,又有何想法?”
“夫君,妾身没有任何想法,”陆拾遗虽然被梁承锐的这一番作态弄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她面上却依然做出一副含羞带怯地模样,用宛若黄鹂出谷一样的清脆嗓音曼声道:“将军拔剑南天起,妾愿做长风绕战旗,只要是能与夫君您在一起,不论做什么,在哪儿,妾身都是甘之如饴的。”
“娘子!”梁承锐神情激动地一把握住了陆拾遗的手。
“夫君!”陆拾遗配合地十分默契的迎了上去。
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这一刻真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恪王梁承链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己那打从见了这花魁拾娘,脑子就跟被门挤了一样,彻底失常的弟弟,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人留下来了!这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他梁承铮就算真的要以此作为借口对他下手,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这十七弟的佛子名头,和他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力!”
当初为了顺理成章地把梁承锐送进悬空寺当自己的替身,新帝梁承铮没少在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大梁子民面前大肆夸赞自己这位幼弟是如何如何的与佛有缘……
在百姓们朴素的世界观里,皇帝是老天爷的儿子,出口成宪,既然他都说自己的这位弟弟是佛子,要把他送进悬空寺替自己祈福,那么就一定是真的了。
由于对皇帝说法深信不疑的缘故,大梁朝的百姓们几乎将梁承锐当做了佛祖在人间的化身,对他说不出的敬仰和膜拜。
等到梁承铮发现不对,想要出手遏止之际,有关梁承锐的佛子之名早已呈星火燎原之势,传遍了整个大梁——这时候,梁承铮就是再想要改口也来不及了。
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任由这块自己一时脑抽搬起来的石头再重重地砸回到自己脚上。
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携老扶幼想要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逃命的雂州府百姓在听说了两位王爷要留在雂州府与他们共存亡后,几乎在刹那间,就改换了自己原本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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