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言齐桓公曰:“夫垦田刱邑,辟田殖谷,尽地之利,则臣不若宁戚,请置以为田官。登降揖让,进退闲习,则臣不若隰朋,请置以为大行。蚤入晏出,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重富贵,不避死亡,则臣不若东郭牙,请置以为谏臣。决狱折中,不诬无罪,不杀无辜,则臣不若弦宁,请置以为大理。平原广囿,车不结轨,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若归,则臣不若王子成甫,请署以为大司马。君如欲治国强兵,则此五子者足矣,如欲霸王,则夷吾在此。”夫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贤,所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用兵车,管仲之功也。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桓公其似之矣。有司请事于齐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请,桓公曰:“以告仲父。”若是者三。在侧者曰:“一则告仲父,二则告仲父,易哉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则难,已得仲父,曷为其不易也。”故王者劳于求人,佚于得贤。舜举众贤在位,垂衣裳,恭己无为,而天下治。汤文用伊、吕,成王用周、邵,而刑措不用,兵偃而不动,用众贤也。桓公用管仲则小也,故至于霸,而不能以王。故孔子曰:“小哉,管仲之器。”盖善其遇桓公,惜其不能以王也。至明主则不然,所用大矣。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公季成谓魏文侯曰:“田子方虽贤人,然而非有土之君也,君常与之齐礼,假有贤于子方者;君又何以加之?”文侯曰:“如子方者,非成所得议也。子方,仁人也。仁人也者,国之宝也;智士也者,国之器也;博通士也者,国之尊也,故国有仁人,则群臣不争,国有智士,则无四邻诸侯之患,国有博通之士,则入主尊固,非成之所议也。”公季成自退于郊三日请罪。魏文侯弟曰季成,友曰翟黄,文侯欲相之而未能决,以问李克。克对曰:“君若置相,则问乐商与王孙苟端庸贤?”文侯曰:“善。”以王孙苟端为不肖,翟黄进之;乐商为贤,季成进之,故相季成。故知人则哲,进贤受上赏,季成以知贤,故文侯以为相。季成,翟黄,皆近臣亲属也,以所进者贤别之,故李克之言是也。孟尝君问于白圭曰:“魏文侯名过于桓公,而功不及五伯,何也?”白圭对曰:“魏文侯师子夏,友田子方,敬段干木,此名之所以过于桓公也。卜相则曰:‘成与黄庸可?’此功之所以不及王伯也。以私爱妨公举,在职者不堪其事,故功废,然而名号显荣者,三士翊之也,如相三士,则王功成,岂特霸哉!”晋平公问于叔尚曰:“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识其君之力乎?其臣之力乎?”叔尚对曰:“管仲善制割,隰朋善削缝,宾胥无善纯缘,桓公知衣而已。亦其臣之力也。”师旷侍曰:“臣请譬之以五味,管仲善断割之,隰朋善煎熬之,宾胥无善齐和之。羹以熟矣,奉而进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亦君之力也。”昔者,齐桓公与鲁庄公为柯之盟,鲁大夫曹刿谓庄公曰:“齐之侵鲁,至于城下,城坏压境,君不图与?”庄公曰:“嘻!寡人之生不若死。”曹刿曰:“然,则君请当其君,臣请留其臣。”及会,两君就坛,两相相揖,曹刿手剑拔刀而进,迫桓公于坛上曰:“城坏压境,君不图与?”管仲曰:“然,则君何求?”曹刿曰:“愿请汶阳田。”管仲谓桓公曰:“君其许之。”桓公许之,曹刿请盟,桓公遂与之盟。已盟,标剑而去。左右曰:“要盟可倍,曹刿可雠,请倍盟而讨曹刿。”管仲曰:“要盟可负,而君不负;曹刿可雠,而君不雠,着信天下矣。”遂不倍。天下诸侯,翕然而归之,为鄄之会,幽之盟,诸侯莫不至焉。为阳谷之会,贯泽之盟,远国皆来,南伐强楚,以致菁茅之贯;北伐山戎,为燕开路,三存亡国,一继绝世,尊事周室,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功次三王,为五伯长,本信起乎柯之盟也。晋文公伐原,与大夫期五日,五日而原不降,文公令去之。军吏曰:“原不过三日,将降矣,君不待之?”君曰:“得原失信,吾不为也。”原人闻之曰:“有君义若此,不可不降也。”遂降,温人闻之,亦请降。故曰:“伐原而温降。”此之谓也。于是诸侯归之,遂侵曹伐卫,为践土之会,温之盟后南破强楚,尊事周室,遂成霸功,上次齐桓,本信由伐原也。昔者,赵之中牟叛,赵襄子率师伐之,围未合而城自坏者十堵,襄子击金而退。士军吏曰:“君诛中牟之罪,而城自坏,是天助也,君曷为去之?”襄子曰:“吾闻之于叔尚曰:‘君子不乘人于利,不迫人于险。’使之城而后攻。”中牟闻其义,乃请降。诗曰:“王犹允塞,徐方既来。”此之谓也。襄子遂灭知氏,幷代为天下强,本由伐中牟也。楚庄王伐郑,克之。郑伯肉袒,左执茅旌,右执鸾刀,以迎庄王。曰:“寡人无良边陲之臣,以干天下之祸。是以使君王昧焉,辱到弊邑,君如怜此丧人,锡之不毛之地,唯君王之命。”庄王曰:“君之不令臣交易为言,是以使寡人得见君王之玉面也,而微至乎此!”庄王亲自手旌,左右麾军,还舍七里。将军子重进谏曰:“夫南郢之与郑相去数千里,诸大夫死者数人,斯役死者数百人,今克而不有,无乃失民力乎?”庄王曰:“吾闻之,古者盂不穿,皮不蠹,不出四方,以是君子重礼而贱利也,要其人不要其土,人告徙而不赦,不祥也,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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