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扇动着沉重的眼皮,只觉这一觉又长又沉,乍醒后毫无半分神清气爽,一摸身侧不见七姨娘,她转头,撞入眼帘的是夏雨、冬雪又痛心又怒恨的苍白面庞,紧接着就瞥见七姨娘剪着手脚,五花大绑于高背长椅之上。
李娟昏沉的心口突突急跳,扶着肚子撑起身子,愣愣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夏雨、冬雪慌忙上前搀扶,声泪俱下切齿道,“夫人真心待人,那些个黑心烂肠的却要逼死夫人!”
她二人一向木纳,此刻满腔怒痛化作犀利咒骂,将李妙王环儿如何做局,事态又如何失控,引发横生变故,造成如今困顿局面的首尾厉声道出。
她二人被暗中灌了药昏睡,李娟昨晚宵夜的甜汤亦加了安神的药粉。
睡前满腹甜暖,醒后此时此刻,悉数化作满口苦涩。
李娟一阵热一阵冷的身形止不住的晃,她无力抬手挥开夏雨、冬雪,艰难站定七姨娘跟前,声音虚渺得似发自他人之口,“娘,姨娘。是不是只要阿姐好,我怎么样都不重要?是不是只要阿姐开口,我和肚里孩子的死活都不紧要?”
她说着话,绵软的手自有意识,高高扬起蓄力落下,啪一声扇在七姨娘不停抽动的面颊上,指尖一阵痛一阵麻一阵抖,全然不知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七姨娘下意识要骂李娟不孝,定睛看清李娟面色灰败的无声落泪,心口不禁一揪,扭着身子嚎道,“娟儿!不是你说的那样!妙儿只说想设法见上乾王妃一面,我不知道她那样胆大包天,更不知道后头还藏着王姨娘那个奸诈小货啊!娟儿,你救救娘!我没想害你,更没想害乾王妃啊!娟儿!”
一句不知道,一声没想过,就能揭过了吗?
她拳拳捧着的孝心,不过如此。
低微如尘埃,没得来正眼,只换来践踏。
后悔吗?
不后悔。
值得吗?
不值得。
李娟僵硬的摇头,只觉脸和心都冷得麻木,触手才惊觉一片冰凉泪水,她凄然一笑,却听夏雨、冬雪厉声尖叫,“夫人!夫人流血了!”
李妙诓骗人的借口一语成箴,李娟的中裤挂上淌落的血液,她似无知觉,低头只看得见高高隆起的肚子。
冷眼旁观的容老太太顿时大惊,忙搡开夏雨、冬雪,紧紧握住李娟抖个不停的手,一面轻声安抚,一面高声喊来人。
李娟被抬进临时铺排的产房,无焦距的目光转向床边容老太太,泪水混合汗水浸透鬓角,“对不起,对不起。”
怪她终究狠不下心,到底惦记着姐妹情分,才让李妙登堂入室,联合七姨娘蒙骗她,做下恶事。
容老太太用力摇头,颤着指尖抚上李娟尚显娇憨的面庞,满心疼惜和懊悔,“好孩子,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阿怀盼着做父亲,谨哥儿盼着做哥哥。好孩子,你要好好的,孩子也要好好的。咱们都会好好的,啊?”
要怪,该怪她总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总想着大家都好,才叫王环儿有可乘之机,到头来造就的却是农夫与蛇的恶果。
容老太太滚下热烫泪珠。
李娟想笑着点一下头,脖颈却猛地往后绷起,嘶哑嗓音化作一声凄厉痛叫。
谢妈妈也猛地往后绷起脖颈,回头盯着来报信的下人道,“长史夫人早产了?!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常青!去请老太医和大夫,赶紧去长史夫人的产房外盯着!告诉容老太太,不管用什么法子,只管听老太医和大夫的,大人和孩子,都要保!”
常青随手抓起门帘擦去手上血污,扛起报信下人抬脚就跑。
谢妈妈垂眼,看向她和常青亲手抓来,严刑逼供无果后被她们手刃的原接应人,李妙吐露的地址根本没见过、接过李英歌,一线希望转眼成空。
她涣散的精气神却硬生生重新灌入脊梁骨,挺直腰背呐声自言自语,“英哥儿是关心则乱,为着长史夫人才入了奸人的套。我,我们为着英哥儿,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自乱阵脚……”
“别自乱阵脚。我可不想找到她之后,被她知道我心慌意乱镇不住场子,被她笑话我没用。”萧寒潜合上手边公文,探手又翻开一本,动作很慢落笔凝滞,他轻声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去,请人进来回话。”
自家王爷何曾怕过被小王妃取笑,小王妃在公在私又何曾笑话过自家王爷。
王爷纵着小王妃,小王妃疼着王爷。
此时此刻,王爷不是不动如山,而是人到伤心处,心魂和肢体脱节而不自知。
平静表面下,该是何样心绪?
小福全儿无法想象,只知心口揪成一团刺刺的痛,无力劝解无心多话,只绷着喉咙高声应是,转身出帅帐,恨铁不成钢的捶向暗卫,压着嗓子道,“还跪着请什么罪!找不到人才是死罪!滚进去说话!”
暗卫满心悔恨,不该顾忌什么孕妇产房,就该寸步不离的暗中护着小王妃才是,当下也不辩白,跪到萧寒潜跟前伏身道,“属下来前刚得的信儿。袁家被封后只进不出,李妙之前没回过袁家,袁士苍和袁骁泱也没出过袁家。忠爷得了消息后,捏着丈地的事由,亲自往袁家细细排查过一遍,没有发现异样。”
小福全儿不看暗卫,只觑着萧寒潜,瞥见悬在公文上的笔尖隐隐一抖,忙垂下发酸发疼的眼睛。
萧寒潜一顿过后,落笔批公文,话音和游走的笔尖一般钝重缓慢,“原定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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