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脊梁上摩挲着的是他鼻尖的形状,耳缘处有他短浅的气声:
“上一次我没有随军,在市镇拍了几天就走了。”
“我们这回嵌入式跟踪报道,遇到暴力冲突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裴芮将他交握在自己身前的手掰开,顺势转过脸去,“怕也会遇到,不怕也会遇到。你要是因为恐惧缩手缩脚,到时候会更危险。”
“我就是怕死。”他固执地咕哝,“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芮从行李里抽出海事卫星电话,将便携式电脑摊在膝头开机,含混地应了一声,明显没在专注听。
顾北柯神情一黯,不再多言,安安静静躲到旁边,拿起自己的相机。
以利亚在傍晚时分又一次出现在房门口。脱去军装,上身只穿一件背心,此前掩映在迷彩服粗硬质料下的肌肉纹理,终于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很是均匀漂亮。
顾北柯跟他交谈了一阵,扭头告诉裴芮:“他说,这几天得先待在北高加索军区驻地,深入前线的时间会另行安排。”
裴芮眉头稍拧:“当初不是确定我们可以全程随同地面与空中作战么?”
顾北柯帮她翻译过去,得到的答案是:“这段时间以来,作战任务取消了很多。”
长期处理战地报道,裴芮的新闻敏.感度相当高,不由得脱口问:“战局变了?”
她在电脑里翻找资料:“我们收到的最新动态还是前天俄罗斯军方公布的,增派特种部队到车臣前线……”
以利亚身形挺拔,然而面容总显得疲累,多半是由于过分浓叠的睫毛,和那双藏在雾里的眼睛。裴芮无意中向他投以一瞥,却被他的目光瞬间牢牢抵住了。
从他口中得到陆军全方位挺进车臣首府的消息,裴芮片刻不曾迟疑,着手编发一截简讯,立即传回北京。
以利亚站在门口,视线隔过高加索地区常年不化的冷空气,沉默地注视她继续工作。顾北柯找不准他瞳孔的焦点,因而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注视,只是本能地想在男人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可是以利亚太高,蓝眼珠悬在上方,居高临下。
以利亚临走时对他们说,南区是生活区,可以四下走动。如果要进入训练区,则必须由他陪同。
“明天会有两个别动队的队员过来,教我们一些基本防身技巧、医疗急救手法之类的。”顾北柯说。
合上电脑,裴芮颔首。
“跟大尉道个谢吧。”她整个人都很放松,戏谑地说,“顺便帮我转告他,他的腰真好看,平时不该穿衣服的。”
顾北柯:“别开玩笑了,姐。”
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悄悄握起来。
裴芮眼睛一弯,转向以利亚,用俄语轻声说:“明天见。”
没想到当天午夜,他们就又见面了。
裴芮不认床,平时睡得也实,偏偏这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拨开掐住脖子的长发,只好披衣出门抽烟。
意料之外,以利亚竟也在北境夜空一蓬星幕底下。他背影高而孤桀,还是早些时候那件贴身背心,没穿外衣,相当好认。
裴芮走到他身边顿足站定,余光看见他唇间夹着一根烟,快要烧到顶端了,冒出浓浓淡淡的干丝一样的白气,和他鼻端呼出的潮湿白汽织为一体,在星空下泛着雾光。
他不主动开口,她也不抢先搭腔,牙齿磨着烟嘴,自外套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两声擦响,没能点燃。
她兴意阑珊,屈起手肘碰了他一下,获得他暂时的低眼注意。
不会用俄语表达,裴芮干脆对他讲起了中文:“能借个火么?”
他仿佛懂了她的意思。
“我没带火柴。”他吐字清楚,慢慢说。
裴芮花了一会工夫才意识到他用的也是中文。
她摇了摇手,让他放低高度,咬着自己的烟卷,倾身去碰他嘴角尚未燃尽的烟蒂。
火星从他眼前,过渡到她眼前。两人眸中都是贫弱零碎的两点焰光。
以利亚感觉到自己进入她体温覆及的范畴,尔后又迅速抽离——她后退了半步,直截了当道:“你懂中文?”
他点头。
“嗯。”
裴芮吐了个眼圈:“之前那些,你都听到了?”
“……嗯。”
“正好,省得让北柯帮忙翻译了。”裴芮唇角一挑,抿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故意问他,“知道我指的是哪句么?”
“不知道。”
他讲起中文来,脱去了俄语的锐气,听不出口音,又不是完全标准的普通话。
裴芮把数小时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的腰真好看’。”
尹伊格:“……”
他皮肤苍白细薄,耳尖漫漶的粉红跟颈间血管一样显眼。
天色黑得通透,远处还有隆隆的机械轰鸣,间杂着零星的炮声与枪响。裴芮不由自主地恍然觉得,自己是在成排的刀尖上拨冗偷取一片乐趣——这个认知让她戏谑玩笑的心情戛然而止,转而问:“有中文名么?”
他低低说:“有。”
裴芮不说话,静候他的下文。
没有下文。
她只好又问:“是什么?”
他答:“尹伊格。”
“尹伊格。”裴芮把这个名字留在舌尖品尝,下定评价,“挺奇特的,不太常见。”
他说:“是我母亲的姓氏和我父亲的姓氏,拼在一起得来的。”
他的烟抽尽了,随手扔进脚边的灰土里,抬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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