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农历六月,正当盛夏时节。日子也长。
白栩峰、憨六、筛子眼三人赶到绥德州衙时,太阳虽已偏西,但还没有落下,依旧散发着热辣的光芒。
绥德州衙明显要比米脂县衙气派的多。首先是大,其次是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气派,呲牙瞪眼,好不威武。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人多,围观的看热闹的人多。
柳迎风好歹是绥德州界上的知名人物,就是太平时间也短不下让人议论她“可炕飞”的名号,这回出了柳弯弯这么大一档子事情,不消说,人们都会争着来看她热闹的。
白栩峰、憨六、筛子眼三人正要往里挤,却听得里面一阵嚷嚷。“都散了!都散了!今日天色已晚,老爷明日过堂!都散了吧!”之后衙差们横起水火棍,一股脑儿将看热闹的人们推了出来,只留一个胖衙差候着关门。人们也只是为了看热闹,与这涉案的两主儿毫不相干,随即一哄散了。
憨六是个迎来送往的好手,趁着胖衙差关门的空隙,满脸堆笑地将一只手送进了胖衙差的袖筒。那胖衙差既不见怪,也不推让,用小拇指与无名指捏了袖口,使劲往上提了提袖子,手顺势落在门闩上方顿住,斜着眼望着憨六。
“老哥,给透透气,里面咋个情况?”憨六直奔主题。
“咋个情况?刚不都说了嘛。今日天色已晚,老爷明日过堂。”胖衙差挑眉说道。
“是那姓冯的女人先来闹事,我家老板娘才迫不得已出手应对的,再说也没出下乱子,不至于关禁闭吧?”憨六说。
“那是大老爷咋审咋判的问题,我哪能晓得了。不过依我看,柳迎风怕不只是聚众械斗这么简单。”胖衙差说完,闭了门,落了闩。憨六要拍门问个究竟,被白栩峰拦了下来。
“一个衙差,能晓得多少机密了,纠缠没用。”筛子眼对憨六说。“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六月的天,说黑就黑,就如同柳迎风被抓一般,毫无征兆。繁星点点,缀在夜海,既深邃,又迷惘,让你仿佛马上就能触碰到光明,但瞬间又被光明背后的晦暗,压抑的手足无措。
比起白栩峰三人的沉重,白栩生和田南星等人就显得轻松了许多。白栩生本来是打算上驼城揽工的。可田南星死活不肯,她说马上入秋了,往北天气冷,执意要往南走。一根筋偏偏中了上驼城的邪,不肯迁就。白栩生问雒大汉的主意,雒大汉憨憨一笑,说全听二哥的。白栩生心里知道,田南星不愿去驼城是害怕她爸追来,但去驼城是他和弟兄们说定的事情,也不好改变。这个左右为难的事情,很快就被田南星嗔嗔娇娇的表情解决了。白栩生说一根筋,去哪都是挣钱,二哥亏待不了你,你就不要和女娃家较劲了。一根筋耷拉了脑袋不吭声了。田南星满面春风,嘴上却挑着白栩生话里的刺,人家可不是女娃了!
白栩生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敞亮了,终于不用再为名录的事情操心了,可以安心揽自己的工,照应自己的兄弟。这几年,他被这薄薄的几页纸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是他对师父呓云大师的承诺,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如今,他顺利将名录交到了惠世扬和路佰鸣师徒手上,也算圆满,往南走正好可以去延安府给师父一个交代。白栩生这么心里一激动,便恨不得马上飞到延安府,连半天的时间都不愿浪费了,索性找黄来儿联系了一辆马车,四人要赶黑到绥德城落脚。
等把白栩生四人送到地方,马车夫便掉转头要连夜返回米脂。白栩生付给他车钱,马车夫死活不肯收,黄来儿吩咐了,这趟跑的是朋友路,不能收钱。白栩生摇头说,黄来儿是黄来儿,我是我,再说了,我给的钱也不多,就是点儿辛苦钱,你拿着。马车夫依旧不肯,挣了命的推脱,坚决不要,说白栩生,你要再递打(来回推让),就是看不起黄来儿,也看不起我了。白栩生这下没话说了,住了手,冲马车夫抱了一拳,替我给黄来儿带句好,等我揽工回来,咱们一搭里喝酒。马车夫回了一拳,驾车消失在夜色之中。白栩生心里暗暗感谢着黄来儿,这是个仗义的人,不仅把自己送到了地方,还在驿站里托人给四人安排了落脚地,够朋友。
绥德州城里夜晚最红火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好活窑,男人们吟风弄月的场所;另一处是北门坡酒楼,酒鬼们吃喝买醉的地方。现如今好活窑的老板娘被抓了,生意也暂停不做了,于是夜里爱出来游荡的人们,便一拥全来了北门坡酒楼喂肚子、醉脑袋。
说来也巧。雒大汉在迈进北门坡酒楼的一瞬间,一眼就发现了大堂角落用餐的路佰鸣。他正一人守着一张桌子自饮,上面摆着两道菜,一个猪肉翘板粉,一个凉拌豆腐丝,一荤一素,一热一凉,就手边还放了一壶酒,两只杯。
田南星突然来了兴致,悄悄闪身到路佰鸣的对座,猛地一拍桌子。路佰鸣正低头自顾自饮,冷不防被田南星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来,见是田南星,不由面上一喜。“怎么是你?你怎么来绥德城了?”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田南星俏皮地说。
“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出来闯荡江湖,田大叔如何放心的下?”路佰鸣说。
“田大叔自然是放心不下了,但是也没办法呀。”白栩生的声音从田南星身后传来。
路佰鸣面上喜色顿收,一本正经站起身来,冲白栩生抱了一拳。白栩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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