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魏州,萧燕马不停蹄,一路北行到了燕平。
魏州尚算战场前沿,燕平则是大后方,作为大齐京师,燕平原本就是国之心脏,如今对天元来说,也是河北地的统治核心。
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外勒住马缰,烈日下的萧燕,自缕缕风尘中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正阳门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上,眼神有刹那的恍惚。
她曾在这座城中潜伏了好些年,结交大齐权贵,贿赂皇朝大臣,培植江湖势力,渗透官府衙门,用无数心血织成了一张大网。
这张大网曾经蔓延至大半个大齐天下,有无数节点,牵扯着无数大小人物,联系着数不清的财富,拥有莫大影响力。
身在燕平城的她,就像是位处这张大网中央的蜘蛛王,随便动一动丝线,就足以决定诸多达官显贵、城池要塞的命运。
那既是她多年智慧的结晶,也是她引以为傲的功业。
她本是要用这张大网,配合正面进击的天元大军,在旦夕间颠覆整个大齐皇朝,让天元勇士成为九州之主的。
在事情最顺利的时候,每每从平康坊飞雪楼的窗前,端着盛满琥珀光的夜光杯,眺望灯火如龙繁花似锦的燕平夜市,她都告诉自己,这座城池,无数像这样的城池,包括整个大齐天下,很快都将属于天元王庭。
也属于她燕燕特穆尔。
她以为自己只要翻一翻手掌,动一动手指,就能让天元大军,在顷刻间纵横万里山川,征服整个腐朽黑暗的大齐皇朝。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烈火烹油必不能久,鲜花着锦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从云端跌入万丈深渊。
燕平,这座本该被她轻易踩在脚下的城池,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于一夜之间,成了囚禁她的坚固牢笼,令她万箭穿心的伤心地。
那一年,作为一无所有的失败者从燕平仓惶北归,于冰冷肃杀的北风中回过头,最后一眼眺望雄伟如山峦的燕平城时,她内心的痛苦之深,无人可以体会。
那一刻,她感觉这座近乎被她颠覆的城池,已经遥远得如在天边,触不可及。
她在燕平挥毫洒墨、布置天罗地网时,自忖早就对大齐各种显赫重臣了如指掌,对具备威胁的人物戒备充分。
然而讽刺的是,当自己的功业在眨眼间轰然倒塌时,她发现之前那些年,自己对那个始作俑者从未有过半分注意。
就好像她之前费劲心机,好不容易织造的大网,不过是一个笑话。
可事实是,谁会去注意一个不务正业的fēng_liú纨绔?
谁会想到,这个声名狼藉的fēng_liú纨绔,会在乍然间就改头换面,且改变的那般彻底,一下子就成了整个燕平城最锋利的剑刃、最致命的符矢?
萧燕唯一可以反省的地方,不过是不该忘记,那个所谓的纨绔,出自大齐第一将门世家。
凝望着正阳门沉默许久,萧燕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念头:
要是当年代州之谋做得更加凶狠些,把赵宁杀在半路,让伏杀赵氏高手的计划成功,那么国战就绝不会是今日这番面貌。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萧燕掐灭。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已经发生不可改变的事,就不值得再想了。无论如何,她这次来燕平城,是以主人的身份,有自己一定要达成的使命,需要谋划的是之后的棋局。
“你虽然赢了第一阵,但你我之间的较量,还远未到彻底分胜负的时候。跟上次不同的是,这回你是织网的人,而我是破局者。
“那就来看看,我如何破你这张河北大网!”
想到这里,萧燕眼神倍显凌厉,她眸中“正阳门”那三个大字,仿佛已经变成了赵宁的身影,正高高在上的等着她去挑战。
去复仇。
萧燕收回目光,策马缓步进入城门,走上比之国战萧条了不少,但依然热闹非凡,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朱雀大街。
她将在这座城池里,调度河北大局,剪除各地的义军,稳固天元的统治秩序!
“王庭虽然已经征服河北,但各地依然时有混乱,最难的问题是,州县官将驻军与地方大户,眼下普遍对百姓煎迫过甚。
“在河北地这么大的棋盘上,我要在短时间内重塑统治秩序,改变世道风气甚至是人的习惯,让天元官将与齐人百姓和睦相处,可谓难如登天。
“局势复杂,事情棘手,可谓千头万绪,你说说,我该如何着手?”
萧燕一面策马前行,一面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人。
她身后有一支百来人的队伍,除了护卫甲士与强大修行者,便是天元部族的显贵官员,这其中也有她的谋士她的随从。
而她此时看的这个人,却不属于以上这些。
那是一个女子,很年轻的女子。眉如远黛,眸似寒星,有一张白嫩圆润的苹果脸,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能让人觉得纯净如小猫。
这女子虽然身着交领右衽的袍服,一身雍容华贵之气,明显地位不俗出身不凡,但眉宇间却没有骄纵之气,反而显得娴静内敛,如一汪不惹尘埃的清泉。
听到萧燕的问话,女子谦逊道:“军国大事,非大智慧大见识者不能进言,仆下这种乡野之人,哪里有资格谈论呢?”
萧燕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军营中那么多锐士猛将,州县中那么多谋士智者,可知我为何特意绕道真定,把你带在身边来燕平?”
女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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