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刘婆婆就再也没去官衙厮闹,儿媳妇跑了,她必须拖着老残之躯为孙女的吃食干活。
望着那柄锋利的柴刀,刘婆婆眼神逐渐决绝。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今天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既然竭尽所能也没力气抚养孙女长大,那就只能带她去见她爹。
但如果这口恶气不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安宁。
午后,刘婆婆背上一背篓木炭,牵着孙女的手出了门,雪地的道路很泥泞,雪沙雪冰混合在一起还很滑,她俩的布鞋很快就被浸湿,穿在脚上犹如刀子一样,刺激得脚趾生疼。
小女孩忍了很久,直到眼眶里蓄满泪水,忍不住抬头对刘婆婆说:“祖母,我的脚好疼。”
刘婆婆很想把孙女抱起来,但她已经背了背篓,孱弱的身子骨没法再负担一个小丫头,就只能愧疚的说:“忍忍,过一会儿没有知觉了,就不会痛了。”
小丫头信了祖母的话,认真的点点头,不论脚趾怎么痛,她都不再吭声,只是很快就泪流满面。
一路艰难跋涉,刘婆婆和小丫头有好几次差些摔倒,最后她们也确实摔倒了,半边衣衫上沾满了泥水,但小丫头只是流泪,没有大声啼哭,刘婆婆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仍是坚持爬了起来。
临近了码头镇子,小丫头望着河上停靠的一艘艘楼船,眼睛里满是奇怪。
那些楼船画舫窗子大开,帷幄飘飘,上面的年轻男女不避寒风,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有书生吟哦几句平仄都乱套的诗句,竟然也引来那些在大冬天,都露肩露臂的女子赞叹不已。
“祖母,他们怎么也在大冷天出来呢,他们是在打渔吗?”小丫头不解的问祖母。她见过渔夫打渔,在她的理解中,只有渔夫才会在这样的天气出来活动。
但看那些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打渔,她甚至还嗅到了饭菜的诱人香味,小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之前喝下那点稀粥,早已在路上消耗得干干净净。
刘婆婆看了看那些锦帽貂裘的富家公子、画舫艺伎。寒风凛凛,他们却是不必怕的,身上的衣衫足够保暖,船上还有火炉,些许寒意,为了fēng_liú意气,也完全在可以消受的范围内,不用像她俩一样懂得鼻涕直流、浑身发抖。
“他们没在打渔,也不用打渔,他们不缺吃的。”刘婆婆说。
“不缺吃的,怎么不在家里呆着,要冒着寒风出来呢?我们家要是不缺吃的,祖母就不用上山砍柴,还大老远到镇子来卖木炭了。”小丫头满脸都是不能理解。
刘婆婆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他们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不要去管他们了。”
刘婆婆打算去卖了木炭,给小丫头买些好吃的,反正也不用考虑以后了,总得让她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吃上一些酥糖米糕——那是刘婆婆能想到的,她能买得起的,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还没进镇子,刘婆婆就在城门外的小酒楼外,停下了脚步,看着一群在大堂里高声谈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人,挪不动脚步。
她当然不是被酒肉吸引了目光,虽然那对她的确很有诱惑力,但她的目光却落在那些吃喝的人身上。
她认得那几个地痞,对方弄瞎了她一只眼。她也认得被地痞们,众星捧月不断敬酒的锦衣男子,那是镇子里的官差。相熟的人告诉过她,她的儿子就是被对方殴打的。
刘婆婆握紧了背篓下的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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