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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他不叫沈厌。
沈厌这个名字是由沈洛而来的。
而最开始,他的姐姐沈洛,也不叫沈洛。
而她一开始叫什么,沈洛自己记不清了。
沈厌原来其实有姓,但他强迫自己记不清了。
这些,并没有什么关系……姓名只有在有人称呼的情况下才派上用场,而他们,只是两个相互依持摸爬滚打的乞儿,连想知道他们名字的人,都没有。
只要他们彼此知晓,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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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厌变成沈厌的那一天,他得到了一个糯米鸡,香得像梦里传出来的一样,被同样瘦巴巴脏兮兮的手递过来,他觉得整个天都亮了。
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洛,却是第一次和眼前这个女孩有了交集。
他想,她是在同情他?可怜他?还是想利用他?
如果是前者,那她真是傻;如果是后者,那她更是傻。
若是同情,都是乞儿,哪有那个精力和余地去同情?自己都吃不上饱饭,谁能傻乎乎的把东西给别人?那送的不是食物,是命。
若是利用,不过一个糯米鸡就想收买人心?再说,一个甚至比沈洛自己还要瘦小的男孩,有什么好利用的?
沈厌先嗅了嗅,就拿着那只糯米鸡往嘴里塞,边塞边想。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会想到这么多,在修真界很常见,在乞儿堆里,也很常见。
也许这些想法放在凡世的普通人家里有点怪异,过于成熟阴暗,可是在这儿,却是必不可少的求生法则。
沈厌瞪着眼前的女孩,她很瘦弱,这是自然的,没有哪个乞儿人高马大,她的身上很脏,衣服破破烂烂,头发用干草扎了个小包,大半没有束好,杂乱的垂下来。
她应该比他大一些,个子比他高,面容稚嫩,但其实可以看出五官挺好,尤其是眼睛,很沉静,瞳孔很黑,眼型很优美。
沈洛看着他吃,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脸上没表情,眼底……沈厌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在糯米鸡里下毒了?沈厌不管不顾,他饿了三四天,整个人都酸软了,再不吃就得死,便是吃了有毒的,饱着毒死也好过饿死。
面无表情的想完,沈厌把最后一小半糯米鸡整个塞进嘴里,两颊撑得满满,糯米其实有点噎人,而且不消化,但他肯定管不上这些,饱腹感此刻是最重要最好的东西。
鼓着脸颊,嚼,嚼,嚼。
嚼,嚼,嚼。
“噗。”
沈厌一开始还以为是眼前这个女孩在笑,结果一看这女孩面上依然崩的紧紧,没表情。
脸上后知后觉传来轻轻的触感。
一只脏兮兮的手指直直戳在他刚刚嚼完一半糯米鸡的脸上,又发出“噗”的一声。
眼前的姑娘就突然笑起来,贴在他脸上的手指都笑得颤抖。
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眼睛却不知道透过他,在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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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他就变成了沈厌。
沈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洛又哭又笑的时候,脑子里把原来对她行为的猜测忘了个一干二净。
莫名其妙多了个阿姐,其实也是件挺好的事情。
虽然他们两个都小,没什么力气,但有时候,两人做事总是会比一个人方便的,尤其是当两个人都很聪明的时候,偷和抢吃的用的,就比原来方便许多。
只是到底比不过一些拉帮结派的大乞儿。
那些十三四岁的少年足够狡猾狠辣,他们的群体不接受没有力量的小乞儿,允许小乞儿在他们的地盘晃荡,不过是因为方便从小乞儿身上搜刮东西。
蚊子再小也是肉。
而这群大乞儿里头,最打头的便是“米哥”。
在乞有那个什么传说中的“灵根”,就是可以成为仙人的那种,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米哥没有去那些宗门里。
灵根这种东西万中无一,具有这种天分的米哥,在他们眼中,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在米哥手底下苟且偷生的日子,他们过了四年。
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男孩的身高也逐渐超过她,渐渐的,也有了一些名头,身后也跟了小几个“追随”的人,当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
沈洛看着是个姑娘,但乞儿里有时候姑娘会比男孩更狠,毕竟即使是乞儿也是个姑娘,若是颜色好一些,有时候说不定可能被哪个人偷偷拉走,或者被哪个人牙子直接卖去低贱的烟花地。
在沈厌记忆里,沈洛从来没有好好的露出她那张脸,甚至有时候会可以在脸上添伤口、淤青、红肿,不止一次,沈厌看见沈洛把有些锋利的石块往脸上划。
沈洛的体质不留疤,好了一道,又自己添上两道,无休无止。
这种艰苦的平淡在他们十一二岁那年打破了。
那时候那些大乞儿已经不能被称作乞“儿”了,在某一次看见隔壁破烂棚下长居的另一个女乞儿消失后,沈洛在那几天格外的警醒,连沈厌都跟着紧张起来,两人夜晚都只会轮流入眠。
女乞儿一点点少掉,甚至有时候,有一两个男孩子也不见了。
终于在某个晚上,沈洛和沈厌轻轻巧巧爬起来,往靠近出城城门的方向去。
在两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破庙口,几个相对高大的乞丐大咧咧爬起来,其余的乞儿有人被他们毫不遮掩的动作惊醒,又被几个恶狠狠的眼神瞪到无言。
他们知道刚刚出去的那对“姐弟”要倒霉了,可能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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