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马厩小厮和厨房杂役们也知道,在联盟形形色色、鱼龙混杂的反抗军中,他们所在的天想曲,无疑是国境里最强盛、最可怕的一支。
这支反抗军将永远不会再重复集英岭城下的败迹了。如今它拥有如此之多的坠灵,又为它们提供了几乎源源不断的力量。到处都是自由强大的坠灵们——无论在薄雾泛青的早晨,还是月光初升的夜晚;无论是在叹息河边,还是在通往邻镇的泥土路上,只要你身处在天想曲的领地里,就常常能望见这些神奇造物无意间投下的影子。
西方的天空中,有一片繁茂森林隐隐约约地生长在云层里,从云中垂下的树根,像藤蔓一样被晚风吹得飘摇不定。叹息河中总是盘踞着两只喜水的坠灵,有时它们会把跳下水的人拱回来,有时它们会把河岸上的人拽进去。除了军马和家畜还很不安之外,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骄傲的安全感里:天想曲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驻扎在这儿,挨着大大小小的贵族领地,但是没有人——没有一个贵族,动得了他们。
士兵们从来没有这样安全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无用过。上一次值得一提的伤亡,还是朵兰一行人回归之前的事:那时有一支部队被派往附近的小镇抢夺粮草,损伤了近百名士兵;不过也正是那一晚的大雨中落下了新的坠灵,给天想曲增加了一名坠灵使——这支军队的运势,实在叫人不得不咋舌。
相比人心惶惶的贵族领地,反抗军占据的叹息河反倒看上去生机勃勃。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很难相信封莲一个人无缘无故悄悄离开了。
“莲子姐肯定是自己走的,”
朵兰猛一停住脚步,差点叫卢尔撞在她的后背上。她一转身,再次重申道:“她不是常常说,不愿意和反抗军搅在一起吗?”
“是,但是……”
除了卢尔之外,村里其他几个年轻媳妇都已经回去了。唯有这个一张瘦长脸、颧骨高高的姑娘,还不甘愿就此放弃。
“我觉得她不像自己走的,”卢尔皱着眉毛,额头上的雀斑都被挤进了纹路里。她似乎头一次接近坠灵使们居住的城堡,即使还没有走进大门,只瞥了一眼高耸的城墙,也不由放低了声音:“她不见以前,连一句话也没跟我透露。再说她一个人,怎么会有胆量……外面兵荒马乱……”
朵兰捕捉到她的目光,几乎立刻笑了。
“卢尔姐,莲子姐跟你不一样。她虽然抱怨得不少,但是你忘了,”她也压低声音,轻轻地说:“她毕竟是坠灵使啊。”
不知道是“坠灵使”这三个字,还是从城堡里走出来的轻快脚步声,突然叫卢尔紧紧地抿起了嘴。朵兰循声回头一看,冲来人温柔地笑了一笑:“莎乐美,你又出去散步吗?”
她知道莎乐美不是去散步的,但她并不明说。
纪雪伦的这只坠灵,外形像是一个裹着七层轻纱的窈窕少女,身姿轻盈曼妙得仿佛下一步就会旋转着跳起舞似的;它伸出纤长得有些过分的手指,摘下脸上面纱,露出一张与人类相差甚远的面孔——它的眼睛太大了,灰色瞳孔浸在一汪深蓝里,在夜幕初临的月光下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莎乐美点头的时候,卢尔不由有点儿紧张地往朵兰身边凑了一步。
朵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在莎乐美走后仍然没有松开。
“你听我说,”她望着卢尔的双眼,平心静气地劝道,“莲子姐一向谨慎小心,又从来不跟人结怨,她不会有危险的。她突然走了,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过同是乡亲,我一定会让人多留意她的行踪。”
卢尔双肩微微松了下来,吐了口气:“林叔也是这么说的……你去见过他了吧?”
朵兰绷紧下颌,还是保持住了笑容:“不,我还没去见他。”
她没有说谎。
“你们坠灵使是很忙。”卢尔应了一声,又眯起眼睛、看了她身后模糊巍峨的城堡影子一眼,好像正努力压制着一个什么念头;但这努力没有成功,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不是被毁了一半吗?”
“是被毁了一半,”
即使不回头,朵兰也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另一半城堡,是一只坠灵形成的镜像,里外都和没毁的那一半完全相同。以前要节省能量,所以它几乎没怎么施展过能力,现在灵石充足,它主人干脆就叫出了镜像,长住在里头了。看起来是不是很对称?”
卢尔微微张着嘴,目光迅速在紧紧相连、如同彼此倒影一样的两半城堡上来回扫了几圈,面上除了惊讶之外,还掺杂了几分隐隐的敬畏。
朵兰趁机拍了拍她的手,“莲子姐的坠灵不比这个差,你就放心吧。”
封莲对谁也不肯透露自己的坠灵能力,反倒叫事情好办多了;其实朵兰根本不知道她的坠灵什么样,但她随口编了几句,就成功地打发走了卢尔。她转过身,从城堡大门右手边走了进去,脚边大地像波浪一样泛起了一片涟漪。
当她独自站在外庭里时,朵兰再没有力气维持面上的笑容了。
随着夜色渐深,城堡主楼和各处塔楼里也接二连三地映起星星点点的烛光,像是夏夜中盘旋在深蓝湖面上的萤火虫。每个亮着橙红火光的房间,都代表了一个坠灵使。朵兰下意识地数了一会儿灯光,忽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指挥官杰礼根本没有意识到,就算加上最近那个得到坠灵的幸运儿,天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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