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他生而为人,第一次能‘看清晰’另外一个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五六岁的他,六七岁的她。
他的身高比她矮了半个头,需要微微仰首,才能仔细的,贪婪的将她浅笑的容颜印入眼中,记进心里。
‘你的发色怎么是亚麻的?跟我的琥珀一样呢。’
灵莺一样动听的声音,来自已经极为自然的伸手撸他头顶亚麻色发丝的女孩。
十几个贵族男孩离得一米远的停在她身后不敢再靠近,而他却就在她身前咫尺之距。
即便是虚幻的影像里,都能轻易的看到被揉着发的他脸颊上渲染的红晕,和红透的耳根。
不远处花圃中,一只毛色亚麻的折耳兔扭动毛绒绒的身躯跳了过来,在女孩裙边乖巧蹲坐。
女孩便弯下身抱起折耳兔,白嫩纤细的小手撸了一把折耳兔蓬松柔软的亚麻色皮毛,又轻轻的捏捏兔兔耳朵,继而抬手将兔兔举到他眼前。
‘看,你的头发跟琥珀的是不是一样,都是亚麻色的?’
女孩瑰丽明艳的娃娃脸上小鹿般的眸子笑如弯月,长长的睫毛扑眨,语气明明是撒娇的,视线里又带着分外清晰的慧黠。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他对折耳兔视若不见,抬手,手掌伸过兔兔头顶,咫尺之距,指尖点上面前人因为笑着而更加明显的单边梨涡。
‘哗啦啦……’
跟随在女孩身后的贵族男孩们像是看到了最惊恐的情景,同一时间退后一步。
只有他还沉浸在指尖温软的触感里。
原来不是梦境。
她是真实的,那么柔软温热。
‘你……’
举着折耳兔兔的女孩愣然着,被某人指尖点着脸颊梨涡,过了几秒,才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调戏不成反被揩油了。
原本人畜无害的纯真眼神几乎是瞬间闪过桀骜,她睥睨眼风淡淡凝视眼前胆敢触碰她肌肤的男孩,却忽然被对方欢喜到近乎疼痛的认真表情震住。
‘你是真的……我看的清你。’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没有羞怯,她任由他微凉手指点了几下自己的梨涡后,又随手捏住了婴儿肥的脸颊,像是在更一步的确定她是真实的。
‘捏够了没有?’
‘没有。’
她盈着水色的眸中,不知何时映入了他认真专注的脸。
‘那你继续吧。’
微风徐徐,花叶摇曳的御花园里,他专注的捏着女孩柔软婴儿肥的脸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举动有何不妥。
女孩抱着折耳兔,初现魅惑的眸如缀满了星辰般美丽。
他像受了蛊惑。
却又如此欣喜和满足。
不曾拥有过,才知道这样一个唯一,有多么珍贵。
一团白蒙蒙的雾气忽然在眼前升起,他眨眼后再睁开,却发现花园不见了,贵族男孩们不见了,毛色亚麻的折耳兔兔不见了
方才还离的那么近的,初见时候六七岁的她,也不见了。
四周的虚幻画面开始转变,慢慢变成一片熟悉的水榭。
是晚夜,水榭两侧栏柱上挂着盏盏夜明灯,身形变成十四五岁的他站在水榭这头,十五六岁的她正提着山河地理裙的裙摆,走进浅浅的水池中去。
他记得那一日是蔓皇寿诞,宫内水池被女官们放满了祈愿河灯,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精致漂亮,月色下水面波光粼粼,已是少女模样的她戴着愈加繁复精致的凤冠,一身朱红色翼展凤凰帝女朝服,山河地理百褶裙,整个晟秦帝国最尊贵的皇裔帝姬,此时却毫无形象的提着裙摆,赤足在水池中焦急寻找着什么,浑然不顾池水打湿了地理百褶裙的裙摆,被水泡湿的祈愿河灯碰触雪白脚裸,河灯罩面上污化了的七彩墨汁将白玉肌肤渲染,唯美梦幻中带着别样的妖异。
‘一定是掉在这里了,你方才送我以后,我只来这里放了一盏祈愿河灯,不可能掉在其他地方的。’
‘你许了什么愿?’
‘哼,不告诉你,你知道就不灵了~’
池中的她褪去婴儿肥的容颜浓烈又美艳,勾人的眸,醉人的单边梨涡,美到不可方物,彼时回头带着少女娇柔神态对他娇矜轻哼,眼波流转间如牡丹姹紫嫣红,尊贵大气。
那时候他觉得,这样的凰女,谁能不喜欢呢?
‘呀,找到了!’池水在月光下氤氲,祈愿河灯围绕间朦胧水汽里,少女惊喜的弯下身,从池水里勾起淡淡紫玉扣镯,戴回雪白手腕间,对着他晃动手腕,开心的晃动。
灵沧大陆,扣镯是情镯,传说里是囚心的牢,一旦扣上,心便再挣不脱。
属于岚镜皇裔的扣镯,戴在了晟秦皇裔的手腕上。
他看着她欢欣的笑颜,微微倾身,拾起最靠近池缘的一盏桃花色祈愿河灯。
纸质的灯罩,灯烛照亮了罩壁,一段纤秀小字被池水浸透,已经模糊,但他还是一字一字,努力的辨识了出来。
——希望小镜子能一直在晟秦陪我,而不是每年只能在母皇寿诞日,随岚镜使团来访三日便走。
水池里,找到扣镯的少女已经转身拖着裙裾一步步往台阶上走,没有看见池边拿着桃花色祈愿河灯的他眸中涟漪般浮现的温柔。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是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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