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重新上班。
洪衍武和水清搞对象的消息,当天就被那帮小护士传遍了厂里。
弄得熟人无论谁看见他们俩落单都笑。
总会有人故意问,“哟,你那位呢,怎么没见你们一起啊?”
要不就是,“保密工作做的可以啊。像是地下工作者,不过你们也太快了吧?”
还有人专跟洪衍武抱怨,“这么大的喜事,应该连加三天的炒肝啊,普天同庆一下嘛。没劲了啊……”
而洪衍武和水清,一边应付着同事们热情的玩笑,一边抓紧时间开好了介绍信,已经准备进入婚姻的实质环节了。
有意思的是,这天晚上,洪衍武和水清各跟家里要户口本儿的场面。
西院里,水婶儿拿出户口本时候,又有点犹犹豫豫的意思。
非说让水清再考虑一下,是否真的要做洪家媳妇儿。
那意思是迈出这一步可就收不回腿来了,生怕她以后会后悔。
其实这也不奇怪,主要是因为当时的人思想太传统也太保守,容易接受的女婿都是循规蹈矩的本分人,最好还是有干部身份的。
像洪衍武这个样子,轻佻率性,别出心裁,还总是游离于体制,走在规则边缘的人。
实在是让人感到十分的不确定、不放心,老百姓过日子图得是个“稳”字儿,能有几个人愿意自己的生活和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水清的个人感受却完全不同,在她的心里洪衍武反倒是最值得相信、最能依靠的人。
她坚定表示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还说哪怕真有后悔一天,自己也认了。
只可惜啊,越说得这么绝对,当妈的越以为闺女说的是糊涂话,更加不能放心。
水婶儿就又问水清,说如果要在自己和洪衍武之间做选择,闺女还会嫁吗?
可这话说出来,就显得有点成心了,也很不合时宜。
不但让水清为难,连水庚生都不乐意了,不由瞪起眼珠子开始数落老伴儿。
“事儿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反悔怎么着?你这不是裹乱吗?也不知道你是真为女儿还是故意刁难人?”
水婶儿当然不认这个罪名,就说“我怎么就刁难了?还不是因为小武这孩子不稳重啊。闺女交给他我忒不放心。”
可水庚生却说,“不稳重就对了,他才多大,那是年轻人的朝气。真稳重成老头儿了。”
水婶儿就又说,“可他太不着调了,什么都不放心上。”
水庚生更有词儿,“哦,芝麻大的事儿也得记得住啊。”
“我说的是大事儿。”
“闺女在他心里最大还不好?”
“合着你看他什么都好?”
“那当然了,我胡撸的脑袋多了,看人当然准。他对咱闺女不好,我能同意啊。”
“嘿,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就把你彻底买通了?”
“放屁,我纯粹是替咱清儿着想。他们早点结婚,我也能睡得着觉了……”
“呸,?你这人忒没出息,就为那点好烟好酒啊?忘了当初那小子还打过你呢……”
得,哪壶不开提哪壶,越抬杠越厉害,这老两口的怄气很快就白热化了。
这时候,任水清怎么劝也都不管用了。
那场面完全可以用一首刘宝瑞的定场诗来形容。
马瘦毛长蹄子胖,两口子睡觉争热炕,老头要在炕里头睡,老婆死乞白赖非不让。老头说是我捡的柴,老婆说这是我烧的炕,老头说偏睡偏睡偏要睡,老婆说不让不让偏不让。老头抄起了掏灰耙,老婆拿起了擀面杖,两口子乒噔乓噹打到了大天亮,挺好的热炕谁也没睡上……
说真的,还幸亏洪衍武和水清一起封口,没透露半分单位分的房已经让给别人这件事。
否则的话,这事儿要让水婶儿知道,要想拿出户口本来,还真悬了。
而相较而言,东院洪家的场面则要和谐得多。
虽然王蕴琳掏户口本的时候,也是心生感慨,鼻子一酸,红了眼圈。
可洪禄承和洪衍武都会劝啊。
当丈夫的赶紧递过去一块手绢,说孩子总有大的一天,以后再不用为这混小子着急了,有儿媳妇代管了。
还说她这个当妈的,几十年实在是不容易。
如今三个儿子都成了家,这是苦尽甜来,已经熬出来了。
当儿子的也赶紧给妈讲笑话。
洪衍武声称自己已经跟师父“张大勺”汇报过要结婚的事儿了。
这老头儿别的没说,居然张口问他,他看上的姑娘像道什么菜。
洪衍武肯定要往好里说,就声称水清像糖醋里脊或拔丝苹果什么的,酸甜,鲜艳。反正是全世界人民都公认的好词儿。
老爷子跟着又问洪衍武觉着自己像什么菜。
他想了想,就说自己像海米烧冬瓜,清爽,养人。又或是盘锅塌豆腐,亲切、有滋味。
没想到老爷子一听乐了,说他的答案还算朴实。
既没说什么够不着的大菜,也没说什么偶得一见的时鲜。
而且这桌席配得滋味满可以,有荤有素,搭配适当。
有这种觉悟,对婚姻的认识还算靠谱。
只可惜认识还是有点不足,因为这几道菜这还不够家常,谁天天吃饭下馆子?
要照他看,什么时候两口子要真能觉得自己个都像碗儿面了,这日子才能真过踏实了。
什么意思呢?
说白了,男的得像碗炸酱面。
不光鲜,不热闹,都拧巴纠缠到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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