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衬衣只算是起了个头儿。
接茬随逛随买,又去买裤子,买皮鞋。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新行头之后,人立刻大不一样。
一身港客打扮,不仅让一帮京城糙老爷们身上的土气立刻消失,个个都成了业余华侨。
那黑底红白碎花儿的修身衬衣,紧绷屁股的瘦腿儿牛仔喇叭裤,更把“刺儿梅”的女性柔美和高挑身量,凸显了出来。
几乎一瞬之间,她这个地道的京城大妞儿,就摇身一变,成了醒目时髦的摩登女郎。
别说看得京城这帮哥儿们直吹口哨,一个个评头论足,说她像电影明星,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街头上更是不断引来陌生男人的瞩目,那回头率少说也得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最夸张的是个五十来岁、西装革履的大肚儿的香港老头儿。
哪怕他身边还有了妙龄女郎挽着呢,那都扛不住了。
这老东西对“刺儿梅”大感兴趣,不由自主在旁边停下脚步,久久凝视,几近神不守舍。
这一来,他那女伴当然就不高兴了,为此甚感烦恼。
可怎么催他走他也不听。
最后还是“大宝”帮了她一把。遥遥指着老头儿的鼻子来了句京骂。
“傻x,看你奶奶呢!再瞎看,给你丫眼睛挖出来!”
这一下,吓得大肚儿老头面色一变,像见了鬼一样迅速溜了。
自然,也逗得这帮臭小子们又“嘎嘎”坏乐了一气儿。
流氓嘛,没办法,素质这玩意还有待提高呢。
总之,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
元素巷、元石巷、元波里、素波巷、高第新、许地口、红灯巷……
但凡能站人的地方就是一个档口,等到大致上一一逛遍,时间也就午后一点了。
或许是精神太亢奋,也或许是早餐吃得太饱,谁也没感觉到饿。
于是尽管是饭口,大家不过是去路边摊子上,喝了碗番薯糖水,花生甜汤解渴了事。
之后又再接再厉,接茬杀奔了不远处的“十三行”。
直到下午四点钟,把这两处闹市都逛完,今儿这趟考察市场的任务彻底完成。
走得两脚酸痛,挤了一身臭汗的他们,这才去了“长堤”最出名的“大三元”吃饭。
不过还真得说,这帮小子的既然是洪衍武选出来的,那脑子绝对是够好使的。
到花城不过一天半,仅仅逛了一天市场,可这会儿,对粤语里数字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不光听得懂,他们每人一张口,也能“丫、以、叁、塞……”似模似样的说出来呢。
更了不得的是这一路上逛过的摊子,他们都默默把老板和顾客成交的商品种类、数目和价钱都记在脑子里了。
吃饭的时候,洪衍武一边吃,一边拿出小本子来统计行市价格,他们每个人都来挨个报,居然基本上没有遗漏,一般人可做不到。
另外除了这个,今天最重要的成果,还在于大家真正搞清了“高第街”和“十三行”的货源。
在来之前,原本洪衍武还以为广州批发市场的服装,除了走私来的“水货”,和一少部分专人从华侨大厦、海员俱乐部门口收购来的港货,就得指着城市周边本土乡镇企业模仿香港服装款式生产的服装了。
照他所想,“高第街”、“十三行”这些市场顶多算“二批”、“三批”,作为中间环节,这个利就打着埋伏。
而他既然手里有充足资本,乡镇企业又比国营企业自主权强得多,那何必让人横刀砍一下?还不如直接找厂家进货呢。
但万万没想到,现实情况却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具有相当大的出入。
实际上今天他们这一逛吧,就发现市场上百分之九十的港货来源,其实并非走私舶来品,而是通过深圳中英街,明目张胆大举流入内地的正常交易品。
反过来讲,既然走私都是渔船冒着极大风险在公海上完成的,那么有限的仓位当然只会装占地最小、利润最高的东西。
所以大陆这边真正的通过走私渠道进来的,根本就不会有成衣,几乎全都是大宗尼龙布、香烟和手表、电子表、计算器、家用电器什么的。
那么再往下继续想一想,乡镇企业自主权再大,毕竟是集体制,还有制度管着。
再怎么着,也不敢用走私布料当原材料啊。
可偏偏在当下我国的经济环境里,服装成本的大头就是原料而非人工。
这样一来,乡镇企业所生产的服装在市场上,售价一点不占优势。
而真正敢用这些便宜原料的,恰恰就只有个体经营的私人买卖。
于是家庭作坊生产的服装价格,理所当然就要比国营和集体的产品便宜得多了。
事实上,只要来过“高第街”还是“十三行”的人都会发现,沿街的铺面房,几乎都是前店后厂模式。
前面吵吵嚷嚷做生意,后面直接敲打、缝补。
布料、绒线、成衣,要多少给你做多少。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使得花城的服装批发市场上,永远有源源不断、花样繁多的廉价服装。
不管哪儿的个体户们来进货,也根本无需舍近求远。
当然,这些服装的薄弱环节肯定是在产品质量上,这一点也是不用怀疑的。
不过性价比是一回事,而且世事也无绝对。
如果真要较真的话,花城市场上还真存在着一个看似违反经济规律的怪异现象。
那就是许多国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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