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要知道,这个毛远芳,其实是顶了本来要派给老边媳妇的差事。而她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官”,除了是因为她出身贫寒,当过童养媳。更主要是还因为她嘴皮子利索,讲起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而上任后的毛远芳,最明显的特点是谱儿大了,不仅眼里没人,还常因为一些小摩擦和小积怨,利用手里的权利对得罪她的人进行打击报复,搞得人缘极差。于是,她在居民们的嘴里,就捞了个“臭茅房”的外号。
话说回来,既然毛远芳是这么上台的,又是这么个人性,那么她时刻防备老边媳妇利用群众基础篡位夺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故而此时,这个“臭茅房”不仅丝毫没给面子,反还利用阶级立场上纲上线,借机狠批起老边媳妇来。dudu2;
眼见连边副主任都挨了呲儿,哪还有人再敢有异议?于是这些外来人自然更加肆无忌惮地施加毒手。这伙人大概已经成了打人专业户,他们专往洪禄承的腰上踹,踹得他小便shī_jìn,躺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一个劲儿吸凉气。
这情景可是卖了爸爸的洪衍武所始料不及的。他当时躲在边家的西厢房里,吓得直哭,他不敢看他父亲挨打的场面,却又挂念他的父亲,于是就求边家的儿子大庆一趟趟跑出跑进,把外面的情况告诉给他。老边媳妇注意到了忙忙碌碌的大庆,一通训斥儿子说不懂事,跟着又在门后头拽出了后悔得痛不欲生的洪衍武。对他说,“就是天塌地陷也要跟着他父亲,这才是儿子该尽的职责,躲在门后头不敢出去,比陷他父亲于水火更可恶,更不能让人饶恕。”
在一阵的口号声中,洪禄承的妻子也被推到中央,奉命将那块包裹扁方的黄绫缝到洪禄承身后。绫子上描了一个大大的“神”字,意为“牛鬼蛇神”之一,不知谁突然觉得不妥,又跑过去,在那“神”的上面加上了一个“蛇”字,这样一来,那块绫子就变得鬼画符般地热闹了。
王蕴琳强忍着眼泪,哆嗦着,在洪禄承后背穿针引线,大约是心里觉得凄苦,又怕扎了丈夫皮肉,头无可奈何地摇晃着,半天竟缝不了几针。铜头皮带带着唿哨连连抡下,王蕴琳的胳膊上顿时伤痕累累。
洪禄承已不能支持,瘫倒在地,任凭踢打,再无反应,连哼也不哼了。王蕴琳一下扑在丈夫身上,用身体抵挡着如雨的皮鞭,仰起脸向四周苦苦哀求,“手下留人!”
洪衍武见到母亲也残遭毒打,终于从边家的门后头,哭着跑出来了。他不顾一切地挤到前面,用瘦小的身体抱住头头求饶。头头却被这举动激怒了,他嘴里骂着“滚蛋”,几下就把洪衍武扔在地上。可洪衍武却拿又出了鱼死网破的劲头继续阻止,结果头头没留神,反被洪衍武咬了手。盛怒之下,头头将武装带劈头盖脸地全力抽下。
王蕴琳挣扎着,一把抱住洪衍武,毫无犹豫用她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儿子。而这时,倒在地上近乎昏迷的洪禄承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力气,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颇为艰难地伸手挡在了妻儿的面前。他的面容不再带有恐惧,竟一脸的平静。
这一幕无疑染上了决然的悲壮色彩,同时刺激到了洪衍争、洪衍文兄弟,使他们也情不自禁闯了过来,用身体去掩护挨打的父母亲人。就连才四岁,吓得早不敢看的洪衍茹,此时也挂着满脸的眼泪,叫着妈跑进人群,想扶遍体鳞伤的母亲从地上起来。
可打人者毫不理会,他们没有丝毫怜悯,索性围起来,将一家人一起抽打。
东院邻居们真的看不过眼了,他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纷纷叫嚷起来劝阻。而老天也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一个电闪,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沉闷雷声,大雨瞬间滂沱。
这可真是一场及时而至的暴雨!
被浇头灌顶的专业打手们再也无心打人,斗争会草草收兵。头头只把扁方小心翼翼地收好,便与毛远芳带着人马匆忙离去,只留下被砸得废墟一样的洪家,和倒在雨水里的一家人。dudu3;
那天,洪禄承夫妻都是让邻居们背回家的。还饿着肚子的一家人没一个不带伤的,总算在大伙的帮忙操持下,洪家才勉强恢复成了能住人的状态。
这次抄家可以说是洪家遭受过的最大灾难,不仅洪禄承被打得小便带血,险些丧失了行动能力。而且连他的妻子和儿女们也都被牵连了进来,每个人身上的伤痛都是青中带紫,久不消退。所以洪禄承在床上养伤的三天来,思来念去,满脑子都是对洪衍武憎恶。
追本溯源,这无妄之灾完全是因为家中出了个孽障。倘若没有这个外出惹祸的根苗,家里怎会遭此横祸?倘若这孩子不是整日胡闹,以洪家那种“雨打梨花深闭门”的低调,以他那种“福莫长于无祸”的理智,任谁本本分分安心在家,灾祸也是不可能进门儿的。
而他平日里那些忍耐、那些央求、那些委曲求全的说不清道不明,只凭了这混小子外出胡说八道的几句妄语就全然枉费了,这实在是没有道理。若再不能管住这个逆子,莫不如打死了他,总算能保住其他家人的性命。
也难怪洪禄承如此耿耿于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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