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对于她的造访,似乎没有半点惊讶,将人请进了屋子,“七落姑娘有什么事情?”
殊若没有急着开口,和女子相对落座之后,细细观察了对方一番。
“七落姑娘?”女子眨眨眼。
殊若有一个疑问,也许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大不了的。
但是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叫她“七落姑娘”而不是“赢姑娘”。
对比之下就能知道,对于其他人,他们都是称呼姓,只有她,被称呼了名。
难不成七落姑娘特别好听?特别朗朗上口?
殊若浅浅一笑,“你还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的情景么?”
女子一时间有些茫然,“初来乍到?就与你们一样啊,被村民引荐见了村长,然后在机遇巧合下见到了怜镜先生,随后就……”
“随后你便再也没出过山庄?”殊若接口。
女子羞涩脸点头,“是啊。在这座山庄里,就算不能时刻与怜镜先生在一起,但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心里也有个慰藉。”
“所以,你也再没有见过垂垂老矣的村长?”殊若接着问道。
女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村长感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村长老是说自己一条腿进了棺材,想要去陪自己的妻子呢。他妻子死了二十多年,也难为他一个人生活了。”
“他没有儿女么?”殊若紧接着追问。
不能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原因?
你们会知道的。
“儿女?”女子似乎愣了一瞬,“我……没有听说过。”
“那你见过冯纪的师兄和他妻子么?”殊若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女子想了想,恍然大悟般笑了笑,“我知道,他妻子很美,他们很恩爱。”
殊若垂下眼,忽而笑了。
“怎么了?”女子疑惑的看着她。
殊若摇头,“不,谢谢你,我已经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随后,殊若毫无留恋的起身。
“你这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女子满脸不解。
“不。”殊若抚过长袖,无声一笑。
“没有必要和提线木偶多说什么……不是么。”
……
走出房门,望向天空。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仍深陷迷雾中,但有些事她看明白了。
林清婉的师姐在二十几年前失踪,并且这二十几年都在山庄里没有出去过。
但是殊若说到“垂垂老矣的村长”时,对方直接接了口,还提到村长“死去二十多年的妻子”。
不奇怪?
哪里都奇怪。
按理说,女子对村长的记忆仅限于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村长的妻子应该是未死或者刚死。
那么女子提起村长时,记忆最深刻的便是“痛失爱妻生不如死”的情景。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女子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几年前,的某一个时刻。
再换句话说,村长此人,也停留在某一个时刻,停留在“妻子死了二十多年,怜镜先生替他做了人偶”的那一时刻。
没有村长子女的印象,是因为村长没有子女?
不,是因为没有“制造”那段记忆。
女子还说,冯纪师兄的妻子很美,他们很恩爱。
可是,初见时,冯纪师兄的妻子话里话外都在表示,他们村子里的人,是普通人。
普通人?
二十几年前就很恩爱?
那时候对方还是个孩子……或者根本没有出生吧?
时间停止。
不是这个村子的时间停止。
对,这一点很好理解。
因为无论是庄稼还是牲畜,都好好的在成长。
是人。
人的时间停止了。
停止在某一刻。
林清婉说过,她师姐和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从容貌到身体到法力。
在这个世界上,有单独让一个人的时光静止的法术么?
我们说,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很公平的。
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或快或慢,都在老去,然后,记忆在累加。
而这里的人,记忆在累加,可身体停止在某一时刻。
但是,还有一个悖论。
一个特别特别可怕的悖论。
村长的妻子死了二十多年。
所有人都这么说。
二十多年前的人也这么说。
再问下去,恐怕三十年前、四十年前……一百多年前的人也这么说。
而一百多年前,村长出生了么?
他当然出生了。
怜镜先生进入村子的那一天,见到的村长,和此时此刻,他们见到的村长……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在见到怜镜先生之前的记忆都被凝固了,见到怜镜先生之后的记忆在累加。
这个男人,真是神通广大啊。
只不过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样的缘由?
……伊甸园。
直觉是个好东西。
殊若转身,准备回房。
路经花园,怜镜先生站在花丛中,对她微笑。
他果然知道。
殊若没有特意避开他,而是缓缓迈步到他身边,“怜镜先生喜欢博弈么?”
怜镜先生不语,怜爱的凝视她片刻,修长的手指贴上少女的脸颊。
当然,殊若对于此人的碰触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开的。
“我不喜欢博弈。”怜镜先生温柔而珍惜的抚摸她的脸颊,“我不喜欢无法掌握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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