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从海里钻出来的时候, 衬衣已经湿透了。
喝了酒的她有一些浪漫想法,钟情看单薄顺滑的衣摆在海水里随着波浪浮动, 像脊背连着双手,长出柔白色的鳍。
然后散开,银杏叶的扇形,风过山林的潇洒。
她意识到了醉意,于是没有游太深, 在水上飘了一会儿, 便飘上了岸。
海滩上,钟樊深发现何皎的时候,何皎正踩着浪, 笑着将脱下的及膝衬衣拧干。
他远远看着, 没有立刻上前打扰。
直到她预备回去了,也发现了他。
夜风轻拂, 两两相望,望到彼此。
何皎一低头,将衬衣撑开穿上。
钟樊深走近了, 她的衣服还未穿严,扣子还未扣满。
湿濡的领口如同微醺的乏力少女,软趴趴地塌在她胸口,未待滑下,钟樊深的视线已逃开。
脸盘发麻,她笑道。
“好巧。”
“巧。”
钟樊深只说了这一个字。
何皎不知道怎么回。
她垂眸逃避地笑了笑,却听见他问:“冷吗?”
何皎摇摇头。
“还好罢, 钟总没去酒会?”
“露了个脸,就出来了。”
“哦。”她始终不肯直视钟樊深的眼睛。
“一起走走么。”
何皎抬起头,钟樊深的眉目神情映入眼帘。一霎,令她想起了,白日里,他曾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嗯。”
暖意渐递上心头,她轻轻应了声。
发丝间凝结的水珠,从后耳根滑落,有一丝痒。她心中同样的一丝柔和,借着酒意发出来。
或许是肢体的运动,活络了血脉,心绪来潮,原则,便渐而不那样坚定了。
只是散步而已,何皎难得为自己找来理由。
头顶是明月轻云,耳边是海风浪音,两人在海滩上漫步,并肩共行,话虽然少了一点,各人的心思,却一点都不少。
远处竟有人吹起了口琴,离得太远,看不清吹奏者的模样,声音调子却高高低低,节奏也忽缓忽急,时断时续。
何皎轻笑一声,自己都意外。
吹奏人实在算不上行家,却意外舒缓了她的心中起伏。
帕赫贝尔d大调卡农。
“很少听人用口琴吹。”她补充道。
“我以前常有机会听。”
“是么?”
钟樊深道:“年纪还小的时候,那时,我父亲口琴吹得很出色,后来……”他停下来,“现在看来是可惜,没有早早学成。”
即使没有日上的一番偶遇,何皎也多少知道。
时光一去不复返,往事已逝,所有人都难以回头。心病难除,立足回顾皆是遗憾与感慨。
她心一软,圆场道:“也是,工作忙的话,闲情逸致的时间自然少了。”
“何皎,我们认识多久了?”他突然问。
“……”她先是一愣。
钟樊深与她对视,“七年?自你大四申请来众深,直到现在。”
她默默将喉咙里卡的“八”字吞咽下去,应道:“钟总或许记错了,应该没有七年,我刚进众深那会儿,不过分在柯畅手下实习,你如何能认得我呢?”
钟樊深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的工作能力一向出色,前段时间,郑泓与我提你,他说……”他的声音平和,甚至听不出什么特别情绪,“想挖你去他那儿。”
何皎唇齿紧闭,眉头轻锁,却笑了,“一开始以为是员工表彰大会,点名授奖。不过,好像猜错了。”
钟樊深轻声道:“奖?好啊,你想要什么。”
一时,她竟辨不清他这句话是不是认真,扬起脸望过去。
“何皎,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向生疏,并非不想介绍你们认识。”
他同时看着她的眼睛,何皎头一低。
“下午不是介绍了?”她讲。
钟樊深道:“我指的是,更郑重一点的介绍。”
顿时,呼吸变得格外局促起来。
何皎道:“当时,半途告辞是唐突了一些。我也只是考虑,或许,一家人叙旧需要空间……”
钟樊深道:“何皎,你不会看不出来。”
何皎:“什么?”
“我与我父亲,彼此间的关系。”
他说:“我的父亲,你也见到了,早年是国内知名的物理学家,我父母的感情并不好,时有争吵,好在分开后,彼此都找到了合适的伴侣。同我母亲分开后,他另外拥有了家庭。不久,便与再婚妻子一并移民去了美国,我们见得很少。”钟樊深倏地一顿,“从前,我曾以为,时间既能冲淡许多事情,生活多少也会有所变化……却究竟是世事更难料些。有时候,十字路口,一脚踏错,步步都错,倒叫人不好踏出那一脚了。”
她不明白他即将要说什么,停下了脚步,问道:“所以,其实你一直愿意缓和亲子关系?”
“……”
他似乎是默认了。
酒劲从胃里热烘烘地涌上来,根本抑制不住。她与钟樊深皆望着彼此,何皎知道,自己该沉默回避的,甚至该转身即走的。可是,这一刻她仿佛不能,只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爱情不是暧昧不是好感,反就像强行在你的脑下丘垂体上打进去一针高剂量致病荷尔蒙,天然又无辜,却让你整个的理智全部宕机。
“钟樊深,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她第一次与他这么说话,“你曾在中大逸夫礼堂做过一场演讲?”
风忽然很大,撩开人轻薄的衣衫。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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