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河洛城,虽与晋城、泽州府齐名,位列三城要道之列,却并无郡城体量,只不过是一座乡野小城罢了。若不是其地理位置实属紧要,恐怕早已被泽州府收编,已无其名了。
三城与淬鸦谷遥遥远望,却从未有一城之主前往结盟,亦无人敢率兵进犯。也是近些年来往来通商日益频繁,还逐渐揭开那处传闻之地的神秘面纱。河洛城地处南北官道枢纽,背靠晋城河,前有泽州府相拒,后百里之外才有人烟,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犹记李存勖拔旗起兵,剑指朱温,途经此处。前两战势如破竹,晋城和泽州府守军皆是一战而降,唯有这河洛城却负隅顽抗,险些让李存勖错失良机。若不是有高人献策,由水路潜入城中里应外合,此处就算再固守十天半月,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经此一役后河洛城就此衰败,名义上仍在三城之列,但却已无三城之实。此次淬鸦谷大宴群雄,并未邀请此处城主前往,实在有些轻视。好在此处城主本也是闲散之人,只求偷得浮生半日闲,对着应酬往来之事,并不看重,反倒捡回了一条小命。
当他听闻淬鸦谷生变时,并无太多惊讶之意,亦未有置评。只是简单一语盖棺定论,“迟早之事,无需忧心。”便又继续往那身前池塘中抛洒饵料,还不时逗弄跃起锦鲤,似乎对身外之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而他身侧站着一人,脸颊狭长,身形干瘦,皮肤蜡黄,手持两颗铁珠,正闭着眼睛把玩。等待那名仆从走后,此人才骤然睁眼,目露精光,嘴角泛起笑意,“城主,喜事啊。”
此时还在抛洒饵料的河洛城主,并未回头,依旧望着满池蹦跃的锦鲤,漫不经心的说道:“说来听听。”
河洛城主身侧之人显然是他的亲近谋士,此人眼角微挑,细长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才一针见血地说道:“淬鸦谷生变,定然是国主安排,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没能将淬鸦谷一举拿下。但就属下猜测,恐怕还有另一方势力,也参和其中。”
河洛城主听到此处,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看清那位银白锦鲤。这一池锦鲤中唯独属它最为活跃,也最为特别。无论是跃出水面,还是争抢饵料,都一马当先。
见城主没有接口,蜡黄面容的干瘦男子有些泄气,但却还想争取,又迫不及待地说道:“城主,晋城之围在前,想来泽州府也凶多吉少。唇亡齿寒,不得不防啊!”
河洛城主依旧紧紧盯着那尾银白锦鲤,突然笑着问道:“仁策,快看,小圆游得多欢啊,若是能像他一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你说是吧?”
名为仁策的谋士,望着河洛城主略显青涩的面庞,不由得一声感慨,“若是老城主还在世,断然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可惜眼下形势瞬息万变,若我等就此等待,一旦泽州府破……”
“仁策,不必多言。你如何想,我都懂。只是眼下不宜有所动作,提前暴露对我等并没有丝毫好处,还会……”
未等河洛城主说完,一人从院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仁策斜眼瞄向那名仆从,语调冰冷,“何事惊慌,快快说来!”
那名仆从都没有来得及咽下一口唾沫,就结结巴巴道:“城外不到十里,有两人率众压境,据探子回报,人数恐有……恐有……”
“有多少你倒是说啊!”仁策有些压不住心头急躁,刚才还在跟城主说予厉害,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那仆从被这一惊,立马抖了出来,“人数恐有千余人之众,皆是训练有素,正朝着此处疾奔而来,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兵临城下。”
河洛城主将摊在手中的饵料一把握紧,本就易碎的饵料被他一手捏成了粉末,顺着指缝慢慢溢出,随风散落在池塘中。那尾银白锦鲤似乎察觉到了投喂饵料之人的情绪变化,一直呆在其下不肯离去。
河洛城主缓缓抬起头,拍了拍手中的残余,冷声问道:“可否一战?”
这一句自然是问下仁策,只是此时的谋士,也急如疯马,在不停的抓耳挠腮。听闻城主之言,有些无奈地叹息道:“若是迎战,必两败俱伤。我等多年谋划,或将毁于一旦。”
“那若是不战而降呢?”
“不可!”仁策惊怒出声,双手紧握成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连忙补充道:“还请城主三思啊!”
河洛城主抬手挥退来报仆从,并未下达任何令示,而是转身快步走入身后堂中。仁策不敢怠慢,也快步跟了上去。
河洛城主并未安坐于堂上,而是驻足凝望悬于堂上的一把长剑。仁策自然知晓,此剑乃是老城主所留,悬挂在此就是为了鞭策后人,勿忘河洛之耻,有朝一日定要将昔日荣光讨回来。
只是江山社稷易主,如今一切已成渺渺云烟。而数年前老城主也因一场重病撒手人寰。留下这河洛城和少城主,守住诺大一份家业。仁策可谓是河洛城老人,他也算是看着少城主长大,所以才会在刚才当着旁人的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河洛城主端详良久,终于上前将长剑取下,抬手抚摸那剑鞘上早已斑驳的花纹,回身一喝,“若是一战!又当如何!”
仁策那张蜡黄的面容忽然有了几分血色,就如一张尘封多年的酒坛突然被人戳破,那种无法抑制的香味,扑面而来。终究还是抵不过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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