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加措怒不可遏,挺身上前。
旺堆一抬手,挡住加措的身形,视线仍旧直直落在丹增阴沉满满的面容上,语声低缓,几分悲伤苍凉:“你真是这么想的么?我们就真的罪无可恕至此?雪族的血脉需要延续,族人需要生存,孩子需要长大……我们,我们不过是为活下去!雪神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他的子民,守在一处死地,慢慢死去,也不愿我们为自个儿寻一条活路?我们错了么?我们不曾背弃先祖,不曾违背族规,大祭司的话就一定是雪神的旨意?若是如此,贡嘎他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去往圣湖,以身相祭?他去了,因为他同我们一样,一样的痛苦,一样的迷惑!难道不是么?”
旺堆目光灼灼似燃烧,字字皆是沉痛。
信仰是前行的动力,是只要活着便要追寻的方向。
可当生存都无法维续时,那么,信仰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去解读?
重新解读就代表背弃,就不能是另一种追寻?
旺堆不是没有迷茫,也不是没有对自个儿的选择生出过质疑和愧疚过,可此时此刻,再次面对这一刻,他却陡然间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笃定感觉!
他没有错!
分支跟随他的这些族人同样无错!
他们不曾违背道德,不曾违逆本心。
他们所做的选择不过是为了将雪神的血脉更好的延续下去……仅此而已!
旺堆目光热切,死死盯着丹增!
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丹增看到了他眼中的沉痛,却没有接受其中蕴含的期冀。
丹增笑得轻蔑而诡谲:“你痛苦你迷惑只不过是因为你清楚你做错了,背叛者永远不会快活,哪怕你活得比雪山还长久,你每一个日夜都会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你有什么资格提幺叔?是你抛弃了族人,也抛弃了他,贡嘎这个名字,你不配提!”
旺堆定定看丹增半晌,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缓缓阖上了老眼。
丹增轻哼嗤笑,转身大步朝沈霓裳走去。
他身形高大,重重的步子踏在地上,声响沉重而有气势。
见丹增冲着沈霓裳去了,加措长老生出急色,欲上前拦阻,却被旺堆再次拦住。
旺堆语声低低,一丝颓然:“不过是死物,随他吧。”
眼见丹增就到眼前,沈霓裳依旧一动不动,微微低头,眼帘半垂,动作神情同之前一模一样,无半分变化,牧清三人早已行过来同他们站在一处,丹增显然冲着沈霓裳而来,牧清看了她好几眼,沈霓裳依然没动,最后,牧清一步跨出,抢先一步挡在了丹增前行路上。
“丹增族长——”
之前对话皆为边语,很多时候说得又快又急,牧清虽习过些边语,但天赋确实有限,仅仅能听懂十之二三。结合早前知晓的信息,再加上双方的语气表情,牧清自然也不难猜出,两边应是谈崩了。
既然谈崩,丹增此刻动作用意也就不难猜了。
“怎了?你也想拦我?”丹增神色冷然,一口中土话说得生硬缓慢,用词却丝毫无错,“你们不是想求圣莲子?东西交给我——我可以给你圣莲子!”
丹增的话,简单干脆已极。
牧清闻言蓦地一怔,旋即,转首望向沈霓裳,低唤:“霓裳?”
一声轻唤,沈霓裳慢慢抬起眼帘,看了丹增一眼,眼神却有些怪。
这般的眼神,从未在沈霓裳脸上出现过,尤其是原本同沈霓裳相熟的牧清罗才几人,皆是心中一凛,直觉有事发生。
沈霓裳的神情让人觉得,好似方才那一场剑拔弩张,她并不在当场,而直到此刻,整个人才回到场中一般。
凌飞微蹙眉头,朝牧清抬了抬下颌,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丹增爽快应下,旺堆这边也未阻止,沈霓裳……好像有些怪……
牧清没做声,只是看着沈霓裳不转眼。
沈霓裳不说话,丹增对沈霓裳不了解,一刹眯眼后,不虞之色渐露。
沈霓裳再低头,看着手中的莲花雕刻,心中只觉万般复杂,抬首起来后,也没有做声,而是举步朝前方的祭台行去,绕过丹增身侧的时候,不知为何丹增竟也没动作,只嘘起眼,看着她缓慢前去。
直到沈霓裳将手中莲花轻轻放向祭台之上,丹增才忍不住的质问出声:“姑娘莫非是不想要圣莲子了?”
“贡嘎说,他很久没有看过家乡的夜空了。”沈霓裳动作轻柔,仿佛面对并非一件物品,将莲花雕刻发放在祭坛正中,一面说着,还退后一步端详看了看,似觉着放到了最好的位置,才转身看向一干露出惊容的众人,语气轻轻,却是石破天惊,“贡嘎的魂魄,就在莲花之中。”
一语出,满场寂静!
而雪族中更是所有人都倏地睁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只疑是听错!
“沈姑娘?”
旺堆最先回神,一震后,疑惑出声,唤了声,又顿住。
这姑娘明明是百灵族,怎会……?
一瞬间,旺堆心中生出数种猜测。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的好,丹增已经猛然看向牧清,一手指向沈霓裳:“你不是说你的同伴只有岐山和鬼族?她……是魂族?”
丹增震惊至极,听明白反应过来后却首先质疑。
边族十八支,沟联魂魄者,唯有魂族。
最后一句,丹增语声微颤,足见其紧张期待。
旺堆的话被打断,此际不做声,老眼一抹复杂猜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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