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等他返身迈进舱里,朝着地上“呸呸”两下,吐出嘴里那根草。
“娘你看看,再怎么说也是我救了他一命,他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耍脾气端架子。”他说着朝船舱那边望了一眼,怕卢渊听见,又把声音压了压。
看他刚刚那样子,对付朝廷的追兵固然不行,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自己却是动动手指的事。
徐中揉着腿上磕出的一块淤青,又动了和卢渊分道扬镳的心思。
说到底,温白陆真正想抓的是卢渊,没他跟着,他和他娘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十年。
徐中先前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会儿仔细一想,把他放在身边就是供了尊大佛,这尊大佛脾气不好不说,还又挑吃又挑喝,上赶着当奴才都不一定合心意。
傻子才带着他。
倒不如先把人哄高兴了,等晚上睡觉的时候一闷棍下去,把人往岸上一扔,划着船溜之大吉。
至于他会不会被温白陆抓回去,关他徐中什么事?就算卢渊在牢里的时候救过他娘,他救卢渊可不止一次两次了,怎么算都不欠他的。
“发什么愣呢,是不是摔傻了?”徐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让你整天胡说八道的,这回遇上狠角儿了吧?我看啊,就得娶个厉害媳妇儿,不然制不住你这个混世魔王。”
徐中不乐意了:“你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儿子啊?”
“街上捡的。”徐母没好气道,“我跟你爹可生不出你这么能折腾的儿子。”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倒出煮好的猪脚,生姜切片,再淋上绍酒。放入锅中过油后,顿时香气四溢,肉香里还裹着丝丝酒香。
尽管对他娘这手厨艺习以为常了,徐中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往常家里穷,吃的都是清粥小菜,但哪怕是白菜豆腐,也能色味俱佳。现在有了新鲜的食材,经他娘妙手烹制,味道自然不是从前那些饭菜可比的了。
徐母煲上汤,转头又炒出两个小菜。
徐中从盘子里偷尝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娘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徐母一把夺过筷子,瞪着眼睛凶巴巴地:“别拍我马屁,赶紧端菜。”
饭菜上桌,卢渊只皱眉坐着,不大有胃口的样子。
徐中估摸着他还在生气,便拿过碟子,替他夹了不少菜,又盛了碗香喷喷的猪脚汤,好声好气道:“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你别忘心里去。来来来,尝尝我娘做的菜,还有这汤,也是专门炖了给你补身体的。”
徐中把筷子递到他眼前,一副诚心诚意赔不是的模样。
卢渊有些意外,接过筷子却不动,一双黑眸望着他,似乎在猜测他的真实意图。
徐中拿胳膊肘顶顶徐母:“娘,你也帮忙说两句。”
徐母便道:“是啊,我们家中儿难得说几句人话,你就给他个面子吧。”
“……”果然不是亲生的。
徐中一口饭险些喷出来,捶着胸口大咳不止。抬眼时,却见身边的男人微偏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难察觉的笑容。
这一笑,便给他冷硬的轮廓添上许多柔和,像春日里融化的冰川。
徐中一边扒着饭,一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心想,要不是他脾气不好,城府深,心肠又毒,还惹了一屁股仇家,这么好看的媳妇娶回家也不错,可惜了。
卢渊正襟危坐,等徐中母子把每样菜都吃过,才夹了一筷放到嘴里。
徐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没注意到,徐中却知道他是担心菜里有毒,才这么谨慎。
徐中脸上笑呵呵的,心里早就火气冲天,心想,你能吃几口就多吃几口吧,等晚上把你绑了扔下船,你喊我爹都没用了。
卢渊不知他心里正打着什么算盘,倒是惊讶于徐母能把菜烧得这么好吃。
他由来锦衣玉食,眼界比寻常人不知高了多少。
就算是在皇亲国戚里,靖王在衣食住行上的挑剔也是众所周知的。
特别是膳食,倘若不能合他胃口,他是半点都不能将就的。王府里的厨子都是从各地找来的手艺一流的名厨,日日变着花样,小心伺候着这位矜贵的主子。
即使这样,也不见得能教他满意。
可眼前这个出身市井,看上去没什么过人之处,甚至有些举止粗鲁的妇人,竟能做出堪比皇家御膳的菜肴。
或许徐家人的来历,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卢渊探究的目光从徐母身上扫过,又落回到徐中身上。这个小混混也透着几分古怪,能在温白陆手上死里逃生不说,连御扇也不知为何在他那里。
卢渊心头缠绕着无数疑团,打算等身体好一些时,再将事情一一问清。
用过饭后,他到底精神不济,在舱里倒头睡去。中间醒来喝过草药,发了一头大汗,又一觉睡到晚间。
徐中发现,他即使在昏睡的时候,也睡眠极轻,不曾丝毫放松警惕。
身边有任何细微动静,都会有所察觉。
徐中有了这一发现,倒不敢轻举妄动了,却忍不住想,就算有权有势又怎样,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真累。还不如他这个小混混,哪怕天当被子地当席,也能好梦一场。
正想着,男人忽然醒来,张口便喊:“掌灯!怎么不掌灯!”
徐中被他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他一直思索着眼下和往后的打算,也没留意时辰,此时夜幕降临,云团恰好遮住月亮和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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