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不过刚刚才开始飘下。沐慈却见两个皇子的衣服已经湿透,披散着头发,湿发贴紧额头,显得憔悴而狼狈。显然是跪了很久。
沐慈蹲在两个孩子跟前,温和问:“你们犯错了吗?在受罚?”
沐祺深深看沐慈一眼,并没有听出幸灾乐祸的意思,所以并不生气,也不言语。沐裕年纪小,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红了眼睛:“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伸手要推沐慈。
沐慈的身手还不至于叫一个孩子推倒,也没兴趣给孩子安个不敬长辈的悖逆之罪。他飞快抓住了沐裕的手腕,还帮摇摇欲坠的沐裕稳了一下身体。沐祺懂事一点,赶紧用手挡住弟弟,对沐慈道:“九叔很抱歉,二弟还小,请您原谅他的冒犯。”
“大哥……”沐裕恨大哥懦弱。
沐慈放开沐裕的手,看向沐祺:“那你说吧,为什么跪在这里……”
“逆子!”
德光帝刚刚下朝,听闻沐慈入宫,匆匆赶过来。刚好看见沐裕伸手推人的一幕,大怒暴喝:“反了天了,竟然敢对叔父动手!眼里还有没有人伦纲常?”
看,戴有色眼镜看人,再加上偏心眼,就成了这样。
德光帝也不想想一个八岁的孩子能不能承受九五之尊评价的“悖逆”定论,更忘记了他几岁时曾经遭遇的陷害与委屈,只对两个皇子生出深深忌惮。再加上他鸩杀了谢贤妃,这两个贤妃亲生的皇子已经长得足够大,什么都懂,那么他们心里是否怨恨他?
可恨的女人,弄得天家父子失和,早知道这样的祸根就不该让她进门。
沐祺惊恐颤抖,甚至无法无天惯了的沐裕也知道害怕了,目光惊惧看向暴怒中的父皇,曾经的慈爱一夜之间就消失无踪,变成了冷血的魔鬼。
德光帝是真的暴怒,两个儿子恐惧的背后是对他的不信任与防备,他只想抬脚踢死他们算了,被沐慈制止:“三哥,你冷静点!他们只是孩子。”
德光帝看向沐慈,目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沐慈倒是没什么情绪,很平淡道:“我之前劝先皇父,祸不及妻儿,就是谋逆大罪也不大肆株连。这次的事情两个孩子根本不知情……”说到这里,沐慈看见两个孩子惊惧的目光中有一丝迷惑,才恍然,问德光帝,“你还没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们?”
德光帝沉默,自己的亲生母亲、姐姐、当做妻子的女人都想谋害他,他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怎么对自己的孩子开口?
沐慈无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跪着?”不知道原因,他也不好胡乱干涉人家父亲管教儿子。
德光帝对自己的九弟,不无委屈道:“他们想要我赦免谢婉,可是……”他更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说我已经把你们的母亲毒杀了。
那太残忍。
十七年前,谢宸妃被打入冷宫,他就尝过这种对孩子来说过于残忍的痛苦。
沐慈能理解,只能叹气,道:“下雨了,两个孩子浑身冰冷,再跪下去要生病,带他们一起去重华宫,我来对他们说。”
德光帝点头。
立即有御林军抱着已经跪得双腿失去知觉的皇子。
沐慈又道:“去叫御医过来,”然后拉住神色沮丧的的德光帝的手,“走吧,去重华宫,我有正经事情找你……我看你精神很差,想开点,未来日子还长呢。”
德光帝握着九弟软却微凉的手,关心问:“你听说你病了,好些没有?”
“不是生病,一两句话说不清,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沐慈道。
德光帝看看沐慈的脸色,的确很好。他视线落在被雨丝洇湿的沐慈的肩膀,接过内侍的伞,用自己的身体挡一挡细雨,和沐慈随口闲聊,气氛日常又温馨。
沐祺不肯被抱着,挣扎下地被搀扶着蹒跚前行,看着前面两兄弟相握的手和融洽的气氛,显然父皇还是有温情的,可是……沐祺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已经不复一个孩子的天真。
皇家的孩子,成长总是迅速的。
进了重华宫,沐慈和德光帝更换外衣,两个皇子也更换了衣服,刚好御医到了,沐慈示意他去诊治。
御医诚惶诚恐,拉起皇子的裤腿,膝盖已经淤青肿胀。沐祺很配合,沐裕却不肯给人看,似乎想说什么,被沐祺暗暗用眼神制止他。沐裕看看神色平淡的九叔,又看看眉峰紧皱的父皇,总算认识到他已经没有了胡乱发脾气的倚仗,就乖乖让御医给膝盖做治疗……麻木消失后,痛感越来越清晰,御医又敷又揉更加痛苦……但沐裕抿紧嘴巴,眼眶发热,拼命忍着眼泪。
治疗之后,御医下去煎药,合欢殿书房只剩皇族四人和一个牟渔。
沐慈一贯坦诚,他所做的事情也没有不能对人说的,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个清楚,包括重华宫武力值逆天的三百人是他训练的嵠丘军,包括有人用假圣旨试图诱叛牟渔。
德光帝一早知道嵠丘军守卫的神秘与厉害,却意外自己九弟居然能将他们训练地更好。不过想到九弟的能干,以及“神奇”之处,也就不奇怪了。
另外,贤妃住处仁安殿的确搜到了假圣旨,竟然是谢婉模仿的德光帝亲笔,这更坐实了谢婉的过错,因德光帝自罚抄书时,谢婉曾模仿过他的笔迹帮他抄书。
沐祺听完,一脸悲伤。沐裕泪流满面,愤愤指责沐慈:“是你……是你让……让母妃……以为……”
沐慈平淡地瞥他一眼,反问:“让她以为什么?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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