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惗想要出宫看九弟,却被谢太妃逮着了。
沐惗真心不傻,他母妃早不病晚不病,忽然心口痛,哪有那么巧的事?可毕竟是亲娘,他再想一想请了病假不上朝,传闻“刺心头血”的九弟,一个人恨不能劈开两半,免得两处煎熬。
他以前觉得当皇帝便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等他真正坐上,才发现想做个好皇帝,实在不容易。
前朝要为国事操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后宫又不消停。夹心饼都比他好一点,人家至少是肉馅儿菜馅儿,他整一个黄连馅儿的。
玛淡,他还不能诉苦。
——人家皇帝都让你做了,还苦逼啥啊,矫情不死你?
沐惗见他亲娘头上扎个抹额,悠闲靠在床头喝燕窝,要多雍容有多雍容,要多华贵有多华贵,哪里有一点突发心脏病的样子?
——这是亲娘,不能发火!沐惗对亲娘不能做太后是有愧的,乖觉问:“母妃,您哪里不舒服?”
谢太妃凤眼一横,怒道:“看到你,哀家哪里都不舒服。”她特别反感“母妃”的称呼,“太妃”“太后”一字之差,犹如天渊。谢太妃做低伏小大半辈子,好容易熬到亲儿子做皇帝,居然还是诸事不顺。
她皇帝儿子也是个死硬派,私下喊她一声“母后”也不肯,这个儿子养“歪”了。
想起来就有气。
一个“孝”字重如天,沐惗在亲娘面前只有低眉顺眼的份:“母妃说的什么话?儿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是的……”
“你知不知道,谁才是你亲弟弟?”谢太妃揪着儿子就是一顿拍,一想到小儿子被亲哥打成重伤差点打死,还成了“安顺郡王”,活生生的兄弟相残啊。
简直摧心肝。
大儿子做皇帝也是个傀儡,根本没有能力保住亲眷。大女儿和小儿子都大大得罪了楚王,整个天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愣是没一个抱不平的。
这过的什么日子哦!
楚王那小贱种实在太可恨,谢太妃表示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沐慈,没有之一。
她恨得又用力拍沐惗,亲弟弟受伤他不说出宫看,一听说那小贱种受伤,饭都不吃就想出宫。
谢太妃真的忍不住又问:“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啊?”
沐惗很实诚得插了母妃一刀:“都是我亲弟弟。”
这话没错,都一个亲爹的。
谢太妃还真不敢说不是,否则大宗正寺要杖毙她。她这会儿可不敢认为没谁敢动她这个太妃。楚王且等抓她的把柄呢。
要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保养得宜的太妃简直觉得自己瞬间老了十岁,白发皱纹都出现了。
谢太妃只能先把皇帝儿子拢过来再说,她一边拍一边流眼泪,也不顾上啥“梨花带雨”了,反正也没谁看。她像个普通妇人一样悲伤嚎啕:“你知不知道,你我都要有灭顶之灾了。”
“母妃,慎言!”
“慎言个……”谢太妃揪着儿子又是一顿摇,“三郎啊,先皇他坏啊,就给了你一把空椅子,你手里根本没兵没钱,王公、朝臣、将军们都被楚王笼住了,现在就连服侍你的宫人都倒向楚王。”她早听说了朝堂上,从小服侍沐惗的内侍李海也被楚王一个眼神拿住了。
沐惗认真道:“母妃,不要质疑父皇的决定,父皇把兵马银钱交给九弟,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他就是想叫那小……只碍着他没时间铺路,只好叫那位先手握实权,有兵有钱,只等时机成熟,取而代之啊。”(这个……您真相了。)
“母妃,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我跟他三十年夫妻,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沐惗:“……”他想了想,继续在他母妃心头插刀,“我相信,九弟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人?他到现在都不肯正眼看你,心里哪有你?”谢太妃用她在深宫中学到的智慧说,“人心隔肚皮,把自己的性命交托他人,不如自己掌控在手。全国禁军五十万,边军不说。守备京师的力量二十万,楚王掌了侍卫六军,本还有殿前六军兵可以钳制。你知道你舅舅费了多大的劲才和定王府用联姻搭上线吗?”
自从贤世子回归,谢太妃已叮嘱娘家恢复联姻谈判,特别在听说定王嫡长孙成了楚王府长吏官时——哪个前途正好的宗室子弟,会屈就做个小小长吏官?
只要那嫡长孙有不满,有怨愤,凭他近身伺候楚王,统管大小事务的长吏官身份,一定能里应外合给楚王致命一击。
——最了解你的人,才是最可能伤害你的人。
谢太妃继续说:“咱们费劲巴拉还没拉上定王府……楚王他奸啊,居然肯豁出性命刺心头血救定王。这得多大的恩啊?他们就拧成一股绳了……”
沐惗被说得心痛,是啊,刺心头血,痛不痛,性命有碍吗?
九弟如何了?
“三郎,楚王命都不要,所图非小啊……守备京师的二十万兵力都成他的……我们娘俩晚上怎么睡稳当觉啊?”谢太妃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哭,又哭先皇,“君家啊,您怎么不带了臣妾一起去啊,免得看三郎五郎被欺负啊……”
她完全忘了,天授帝弥留之际,楚王已说过“皇陵给她们预留了位置”。
沐惗神色沉稳,可心里不是不慌不怕的。他本不想当,九弟“让”了他,如今他已坐上了皇位,再下来……不,他无处可退,谁会留一个年轻的太上皇?
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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