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临春的时节,苍凉的大地上却未有暖风拂临,冰寒之气仍在人世间徘徊飘荡,不肯离去。
烛火摇曳的长乐宫内异样的寂静,偌大的宫殿内竟连半点风的声音都没有。十几个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龙榻前,全都低下脑袋,既不敢抬头窥看,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龙榻前站着一名华服女子,锦襟绣袖,华丽尊贵,含威的凤目紧紧地注视着塌上那具早已没有气息了身体,一动也不动。自从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开始,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整整四天!没有泪,也没有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语不发。
噗通!一个小宫女实在支持不住了,昏倒在地上。在宫里伺候已逾十年的张公公战战巍巍地伏地求饶:“娘娘饶命,珠翠才刚进宫,年纪还小,身体一时撑不住才会……”
另一个新来的小宫女飞鸾连忙跪爬到珠翠身边,对着主子把头磕得咚咚作响,血丝很快就从额上渗了出来,不一会儿,汉白玉所砌的地上已多了一小滩血迹。
“求娘娘饶命,珠翠年幼体弱,才会不支倒地的。求娘娘饶命啊!”飞鸾和珠翠同时进宫,一同被分派在长乐宫里当差。未料不过月余,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宫里的人都说,皇后性格阴冷,对稍有姿色的宫女更是轻则骂,重则打,连坐冤死者不计其数,宫中鲜有人敢弗她所意。
“年幼体弱?不过几天不吃不喝罢了,这就受不了了,这般身子留下来也没用。来人,把她拖去暴室,饭水不给,任其自生自灭!”吕后冷目一扫,两名守卫的将士齐声应是,将昏倒的珠翠拖拉而出。
飞鸾吓得全身发抖,把头贴在地上,跪伏不敢再起。大家说的话都是真的,皇后的处罚冷酷严苛,是非常人能够想象的出来的。暴室原本是暴晒宫中丝织品的地方,而今已经是囚禁患病宫女及罪妃的室狱,一旦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命出来。
现在只求上天怜悯,保佑自己和其他宫人不会因为珠翠而受到株连。
吕后转过身来,顺着台阶拾步而下,缓缓地走到飞鸾的身边,自上而下地冷眼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她,“只是几天不吃喝而已,这样就倒下去了,你觉得这样的贱婢还情有可原吗?想当年本宫在项王底下为奴为质的时候,连着几天没吃没喝,还得当奴役、做苦工,可一刻也没倒下去呀!”
虽然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如今一想起来,所有的一切仿佛还在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侧旁静候的审食其眸色一黯,两年的人质生涯,在他们的心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比身上的伤痕刻得更深。
飞鸾趴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其他的宫人全都低头噤声,还哪敢应什么话?!
审食其对吕后拱手一拜,严色道:“皇上驾崩已有四日,继续秘不发丧的话,只恐朝廷不稳。娘娘宜当机立断,扶立新主,以振朝纲!”
吕后身子一转,眼光再次落在龙榻上那个自己该称作夫君的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已有多久没有召唤过自己了?她竟算不出日子来!如果不是审食其在长乐宫中所布的耳目及时通风报信,将皇上弥留在即的消息告知自己,守在他身边的是否会换成那位宠冠后宫的戚夫人?
他老是害怕自己会对他的宠妾狠下毒手,可又何曾想过对方也有可能用更狠毒的方法对付自己呢?从初嫁,到而今,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奈何如今,龙魂归天,一切的疑问再也不会有答案!
“娘娘!”见吕后无动于衷,审食其再一次劝喊。
旧主新亡,新主未立,正是朝廷最为动荡脆弱的时刻。先别说宫里有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戚夫人和其子赵王刘如意,宫外还有众多等着瓜分汉室的诸侯王,就连远在塞外的匈奴,也时刻盯着未央宫的一举一动,如秃鹰追捕猎物,随时伺机而动。
吕后凤目一眯,敛神下令:“宣,高祖皇帝驾崩!遗诏太子刘盈继位!”
“诺!”审食其与众将士齐声应答。
同一时间,毗邻匈奴的苦寒之地——代地,处于远离未央宫的边疆之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负手立于平野之中,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轮血色的月亮。旁边七颗明亮的星星连成一线,忽的一尾流星划破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遥远的北方。
张武看向一同长大的挚友,心中不觉忧虑起来,“北帝星坠,赤月连珠,吉凶未卜。皇上讨伐英布,误被流箭所伤,据说伤势极重。虽然未央宫中至今仍未传出任何消息,但你是不是应该入京看看。”
“她不会让我们去的。”长安,他们是进不去,也不能进。
“父子同根,岂是她可以割断的血肉相连?!”
男子剑眉低垂,脸上挂着一丝苦笑,血月下的脸庞犹如刀刻一样俊美,“父子同根?只怕连那个与我血肉相连的男人也未必这么想。”
其实,他经常会想,父王长年不召王子入宫觐见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专横的皇后在旁多加阻扰,还是出于自己猜忌的本意?
他是多么羡慕那日在清河郡时偶遇的那一家人。虽然母亲早逝,但是清心寡欲的父亲带着兄妹三人,在山野河畔生活得乐也融融,清贫却快乐。他们脸上那纯粹的欢笑,是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也只有身在帝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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