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确实也是在偷窥。”
萧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中恼意更甚——他站在她身后,他说他也是在偷窥,他是在偷窥什么?她皱眉道:“我还有事,不能多留,纪大公子请便。”
下了石阶,对纪允福了一礼,便带着丫头走了。
纪允沉默很久,才对跟着的护卫淡淡道:“将今日二公子与陈四小姐之事透露出去,最好让陈大人最后一个知晓。”
那个护卫立刻应了声是。
萧央回到戏台子上,却见萧若已经不在这里了,二夫人正在跟一位夫人说话,那位夫人穿了件深绿色妆花褙子,月白色马面裙,三十余岁的模样,正拈糕,手腕子上戴了只墨玉镯子。
萧央上前给二夫人请了安,二夫人笑着让她自己找地方坐着,便又转头与那夫人说话去了。
她们声音很小,萧央隐约听见像是在给萧若说亲事,怪不得萧若避开了。
那位夫人姓安,说话时语气十分和缓,“……四姑娘长相颇好,就是身子……可惜了,不过我说的那家大爷是有嫡子的,才两岁,抱到身边也养得熟,他老婆是难产死的,留下个孩子也是可怜,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使……”
二夫人听了就很满意,她想给萧若找个带嫡子的,又怕嫡子太大了跟萧若不是一条心,这个孩子还小,从小就养在身边,跟亲生的也没差了。她是真的心疼萧若,又怕这位陆大爷听着千好万好的,别等萧若嫁过去了才发现有什么大毛病,岂不是害了萧若么。便问道:“……不知道脾气性格怎么样?年纪也不小了吧?”
安夫人面上笑眯眯的,“年纪倒是不大,比四姑娘长了五岁,他也是个成婚晚的,家中有个三进的院子。他爹没的早,田产和几个铺子都被其他几个叔伯吞了,他老娘年轻时很吃过些苦,如今儿子虽然出息了,却还是愿意简朴着过日子,自己在院子里种了许多瓜果蔬菜,自己做饭吃,人品真是没的说!就怕你嫌弃他家清贫……”
二夫人叹了口气,“我家若姐儿……最是不嫌清贫的了。”想到她曾经还想跟谢婆婆去庄子上住着,她好像很喜欢过那种朴实的生活,“我也不求男方大富大贵的,能对若姐儿好,一心一意过日子就好。”
安夫人闻言倒是高看了二夫人一眼,当嫡母的为了博个好名儿,都是想把庶女嫁到那瞧着花团锦簇的人家里,芯子如何,又不是自己生的,哪里会管。这二夫人倒是一心想让庶女过的好,也不顾世人眼光,倒真是难得。
她拍了拍二夫人的手,“陆大爷毕竟是个武夫……性格脾气都糙了些,你也问问四姑娘,她要是喜欢儒雅的读书人,那就不合适了。我就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
二夫人对安夫人千恩万谢,又命丫头拿了一串碧玺给她,安夫人将那串碧玺塞回二夫人手里,笑道:“等要是真的成了,这谢媒礼你不给我我也是会开口要的!”
二夫人这才收回来,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说到了戏台子旁的梨树林上。重府这一园子梨树还是十几年前种下的,如今开得正盛,满眼皆染梨花色。
安夫人笑道:“要说起这梨树来,我倒是见过一株百年以上的!”
二夫人吃着点心,问她是在哪儿见到的。
安夫人叹道:“楚家你可知道?就在宝庆巷子楚家的别院里。当年楚家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一朝败落,如今只怕那别院也已经残破不堪了,倒不知那株梨树还在不在……”
萧央突然想起梦中的那株梨树来,她脑中有一瞬间几乎是空白一片,那个梦是怎么回事?脑子乱成一团,心口也闷闷地锤痛。宝庆巷子……她蓦地站起身,走到二夫人身边道:“二婶娘,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了,您替我跟四姐和五姐说一声儿。”
二夫人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连忙道:“有没有大碍?要不先让重府的人给你找间厢房歇一会儿再走吧?你这样坐马车回去我也放心不下。”
“无妨。”萧央只想尽快坐马车去宝庆巷子,福身道:“不打扰二婶娘与安夫人说话了,我带着丫头回去,无碍的。”
二夫人只得道:“让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些!”
萧央应了是,离开了戏台子。
安夫人方才见了萧央就觉得颇为惊艳,这会儿更有心思了,拉着二夫人道:“这是你家的六姑娘?长得真真是极好!我方才就觉得似曾相识的,这才想起来,我当初见过楚家姑娘一面,如今倒觉得六姑娘倒有些像她……”
萧家的人都不怎么愿意提及沈青璧,二夫人便只含糊道:“央姐儿的母亲与楚家有亲……”
安夫人叹了一回,笑道:“长得这样好,将来就是嫁入王府公侯之家也不为过了,你们家要是愿意,我便替她留心着些!”长得太好却也是桩祸事,寻常人家是护不住的。
二夫人自然笑着应了。
萧央坐在马车里的锦垫上,半晌才发觉手心里竟全是冷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脸色是说不出的惨白。
抱石在马车里点了炉香,有镇神安定的作用,又倒了盏茶递到萧央手里,萧央慢慢抿了一小口,觉得万分苦涩。
夷则见她吩咐车夫往宝庆巷子去,心中惊讶非常,却也没说什么。
赶马车的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因车中坐的是府中女眷,故马车走得十分平稳而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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