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第三卷新桥市韩五mài_chūn/情
天色己晚,吴山在轿思量:自曰里做场梦,甚是作怪。又惊又扰,肚里渐觉疼起来。在轿过活不得,巴不得到家,分付轿夫快走。捱到自家门首,肚疼不可忍,跳下轿来、走入里面,径奔楼上。坐在马桶上,疼一阵,撤一阵,撤出来都是血水。半晌,方上床。头眩眼花,倒在床上,四肢倦怠,百骨酸疼,大底是本身元气微薄,况又□□过度。防御见吴山面青失色,奔上楼来,吃了一惊道:“孩儿因甚这般模样?”吴山应道:“因在机户人家多吃了几杯酒,就在他家睡。一觉醒来热渴,又吃了一碗冷水,身体便觉拘急,如今作起泻来。”说未了,咬牙寒噤,浑身冷汗如雨,身如炭火一般。防御慌急下楼,请医来看,道:“脉气将绝,此病难医。”再三哀恳太医,乞用心救取。医人道:“此病非于泄泻之事,乃是色/欲过度,耗散元气,为脱阳之症,多是不好。我用一帖药,与他扶助元气。若是服药后,热退脉起,则有生意。”医人撮了药自去。父母再一盘问,吴山但摇头不语。将及初更,吴山服了药,伏枕而卧。忽见曰司和尚又来,立在床边,叫道:“吴山,你强熬做甚?不如早随我去。”吴山道:“你快去,休来缠我!”那和尚不由分说,将身上黄丝绦缚在吴山项上,扯了便走。吴山攀住床棂,大叫一声惊醒,又是一梦。开眼看时,父母、浑家皆在面前。父母问道:“我儿因甚惊觉?”吴山自觉神思散乱,料捱不过,只得将金奴之事,并梦见和尚,都说与父母知道。说罢,哽哽咽咽哭将起来。父母、浑家尽皆泪下。防御见吴山病势危骂,不敢埋怨他,但把言语来宽解。吴山与父母说罢,昏晕数次。复苏,泣谓浑家道:“你可善侍公姑,好看幼子。丝行资本,尽够盘费。”浑家哭道:“且宽心调理,不要多虑。”吴山叹了气一口,唤丫鬟扶起,对父母说道:“孩儿不能复生矣。爹娘空养了我这个件逆子,也是年灾命厄,逢着这个冤家。今日虽悔,噬脐何及!传与少年子弟,不要学我干这等非为的事,害了自己性命。男子六尺之躯,实是难得!要贪花恋色的,将我来做个样。孩儿死后,将身尸丢在水中,方可谢抛妻弃子、不养父母之罪。”言讫,方才合眼,和尚又在面前。吴山哀告:“我师,我与你有甚冤仇,不肯放舍我?”和尚道:“贫僧只因犯了色戒,死在彼处,久滞幽真,不得脱离鬼道。向曰偶见官人自昼交欢,贫僧一时心动,欲要官人做个阴魂之伴。”言罢而去吴山醒来,将这话对父母说知。吴防御道:“原来被冤魂来缠。”慌忙在门外街上,焚香点烛,摆列羹饭,望空拜告:“慈悲放舍我儿生命,亲到彼处设醮追拔。”说毕,烧化纸钱。防御回到楼上,天晚,只见吴山朝着里床睡着,猛然番身坐将起来,睁着眼道:“防御,我犯如来色/戒,在羊毛寨里寻了自尽。你儿子也来那里淫/欲,不兔把我前日的事,陡然想起,要你儿子做个督头,不然求他超度。适才承你羹饭纸钱,许我荐拔,我放舍了你的儿子,不在此作祟。我还去羊毛寨里等你超拔,若得脱生,永不来了。”说话方毕,吴山双手合掌作礼,洒然而觉,颜色复旧。浑家摸他身上,己住了热。起身下床解手,又不泻了。一家欢喜。复请原曰医者来看,说道:“六脉己复,有可救生路。”撮下了药,调理数日,渐渐好了。
防御请了几众僧人,在金奴家做了一昼夜道场。只见金奴一家敝梦,见个胖和尚拿了一条拄杖去了。吴山将息半年,依旧在新桥市上生理。一日,与主管说起旧事,不觉追悔道:“人生在世,切莫为昧己勾当。真个明有人非,幽有鬼责,险些儿丢了一条性命。”从此改过前非,再不在金奴家去。亲邻有知道的,无不钦敬。正是:
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觑破关头邪念息,一生出处自安活。
第四卷闲云年庵阮三冤债
好姻缘是恶姻缘,莫怨他人莫怨天。但愿向平婚嫁早,安然无事度余年。
这四句,奉劝做人家的,早些毕了儿女之债。常言道:男大须婚,女大须嫁;不婚不嫁,弄出丑旺。多少有女儿的人家,只管要拣门择户,扳高嫌低,担误了婚姻日子。情窦开了,谁熬得住?男子便去偷情嫖院;女儿家拿不定定盘星,也要走差了道儿。那时悔之何及!
则今日说个大大官府,家住西京河南府梧桐街兔演苍,姓陈,名太常。自是小小出身,索官至殿前太尉之职。年将半百,娶妾无子,止生一女,叫名玉兰。那女孩儿生于贵室,长在深闺,青春二八,真有如花之容,似月之貌。况描绣针线,件件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那陈太常常与夫人说:“我位至大臣,家私万赁,止生得这个女儿,况育才貌,若不寻个名目相称的对头,枉居朝中大臣之位。”便唤官媒婆分付道:“我家小姐年长,要选良姻,须是一般全的方可来说:一要当朝将相之子,二要才貌相当,一要名登黄甲。有此一者,立赘为婿;如少一件,枉自劳力。”因此往往选择,或有登科及第的,又是小可出身;或门当户对,又无科第;及至两事惧全,年貌又不相称了,以此蹬跪下去。光阴似箭,玉兰小姐不觉一十九岁了,尚没人家。
时值正和二年上元令节,国家有旨庆赏元宵。五风楼前架起鳖山一座,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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